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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岜弯,白龙江一处水流平缓之地。

三艘沙船停靠在芦苇荡边。

满是风雨侵蚀痕迹的渡口旁,周阎几人,正在胡三和于少白的陪同下,一起登上了船。

沙船巨大,连同马匹一起都能运上去。

“顺流而下,不过半日功夫,就能到新龙山了!”

胡三叮嘱完船老大,特意凑到周阎身边介绍。

此时已快到正午时分,江面之上冷风习习。

至于周阎麾下其他人,在岸边送几人上船后,便打马朝着周家坪去了。

这些人的家眷都在周家坪生活,放几天假回去,让他们好好休养一番。

只有回到温柔乡中,才能消磨掉他们身上的血腥,抚平躁动不安的心。

临上船前,周三狗还眼泪汪汪的要跟着周阎,被周云虎给抽了两巴掌。

这孩子出去一趟,见识了世面,都有些不想回周家坪了。

年少时,总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感觉广阔天地,才能容的下自己。

李忠叔站在船尾,看着艄公用长长竹篙一点点的推着沙船在水面前进。

圈圈波纹激荡,他不慌不忙的从内兜取出旱烟叶子,捻碎放在烟锅之中。

用火折子引燃一角芦苇叶,美滋滋的点上抽一口,继而吐出青色烟雾。

他凝望浩渺水面,心中愈发思念起幼时村口那株又高又大的榆钱树来。

春光正好时扯下树枝,捋下榆子叶,和着黑面,用嫩芥菜包一顿饺子。

沾上酸醋,虽没半点荤腥,可一口吃下,就别提多美了。

李忠叔吞云吐雾,迷离间,看着还在岸上泪眼婆娑的周三狗,咧嘴轻笑。

这孩子,早熟,像他儿子,皮的很。

四十岁的李忠叔回望过去,模糊记忆里,就只剩下出村时那条永远走不完的小路,夏天村口那株茂盛的榆钱树。

可是,孑然一身的他,再也回不去了。

也不知这么多年忙忙碌碌的在做什么?

李忠凄然一笑,继而又有些憧憬,晚些时候,少掌柜就会赐下秘药,帮助自己突破磨皮境。

练肉境,向往了那么多年了。

要是早十年突破,他怎么也能在黑甲军中,当个校尉。

......

快到新龙山时,日头西斜,白龙河河水流速越来越缓。

背着连绵高山,眼前所能见到的,便是一马平川的原野。

几百上千年的冲刷,在这个呈几字形的河道一侧,形成了一片沃土。

大些的沙船、平船,小小的乌篷船,甚至几片舢板,千帆竞渡,皆横陈于这片江面之上。

冬日时分,天气还不太冷。

不时有渔民抛网、起网,号子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这壮阔的河道,竟是有些拥挤。

于少白端着个瓷碗走来,里面装着刚炸好的小鱼干。

新龙山这边,渔业资源丰富。

一网下去,总能捞得到点什么。

“尝尝,现捞现炸的,鲜的很!”

他将碗递到周阎面前。

炸的金黄的小鱼干,上面雪白的碎盐还未融进油脂里,香气扑鼻。

“真是个好地方!”

周阎赞叹一声,捏起一尾小鱼干抛入嘴中。

果然,鲜的很,能鲜掉人眉毛。

撒上的盐粒更是为这抹风味平添了几多滋味。

“渔场离这还有些距离,等下我们就得上岸换马了!”

于少白指着不远处屋舍连绵起伏的一处口岸,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嘴巴里这会塞得鼓鼓囊囊的。

“你说的那个合江帮,什么情况?”

周阎夺过他手里的瓷碗,不过片刻功夫,炸好的鱼干就只剩干巴巴的两三条了。

“胡三,让人再甩几网,多炸点......”

于少白骂骂咧咧,沾着油的手指在周阎背后比划了半天,终是没忍心下手。

好兄弟今天穿的淡蓝色长袍,这抹上去太显眼了。

怕挨揍,主要是也打不过!

船快靠岸,周云虎和李忠、赵然一同走出。

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应该是消化掉了周阎和于少白二人传授的突破心得。

相比周阎,于少白的理论极其丰富,再加上家学渊博,往往能高屋建瓴,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所以,周阎此时对他们三人的突破,很有信心。

“合江帮,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碎,恶心的很,提他们干嘛?”

于少白寻了块锦帕,嫌弃的擦掉手上的油脂。

随手将锦帕扔到水中,他下巴抬了抬,指着离几人不过七八丈距离,站在渡口边的几个人高马大的灰袍人影,

嗤笑一声道:“喏,那些傻卵就是合江帮的,

靠这条河湾吃饭的渔民,都得仰着他们合江帮的鼻息生存。”

“他们,跟你的渔场有什么冲突?”

周阎心生疑问。

于家的渔场还在河湾深处,一条支流小河连通着的湖泊处,距离此处至少得有七八里地呢。

“就我家那渔场一年的产出,都快赶得上这河湾上千渔民的半数了,你说他们眼红不眼红?”

于少白不屑的撇了撇嘴,等沙船靠岸,率先纵跃上去。

几个灰衣帮派武者见到他这副模样,也不敢阻拦。

只是这些人也没什么好脸色,见到于少白这种富贵公子,不敢惹,却也是不怕。

“他们不知道那渔场是你们于家的?”

周阎视线从几个合江帮的人身上扫过,见都是些堪堪磨皮初期的武者,便不再在意。

“知道啊,合江帮的高老大高老二,都快和我家那几个族老穿一条裤子了,怎么不知道!”

于少白嚣张的推开一个合江帮帮众,然后头也不抬的在那人面前啐了一口。

几个帮众目露不忿,可也不敢动作。

“傻卵,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不咸不淡的骂了句,于少白从几人身前横行而过。

得,理清事情原委的周阎,也是明白了,这于少白拿回这渔场的方式,肯定不干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家族,主脉旁系,几百年延续下来,恩恩怨怨谁知道多少。

反正,就从没在于少白嘴里听过什么于家的好话。

所以,这合江帮,原本跟着于家族老好好的狼狈为奸,突然被于少白横插一脚。

这搁谁,也意难平。

再加上,于少白也是个嫉恶如仇的,面对这种鱼霸一类的,对底层渔民敲骨吸髓的家伙,肯定是没好颜色的。

想通这里面的门道,周阎并无多少顾虑。

等黑甲军裁撤的军卒到了,合江帮就是再有过人之处,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