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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快尝尝”

崔琢一进来就看见此番场景,霍君华不知道给凌不疑喂的什么点心,他看起来吃的面色沉重的很。

霍君华也面露疑惑,

“阿狸,你吃个杏仁糕,为什么紧皱眉头,是阿母做的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很甜。”

凌不疑挤出了三个词。

崔琢努力压了压嘴角,能让凌不疑口不顺心的,估计也只有霍夫人了。

其实按照当初崔祈和霍翀结过义的关系,崔琢叫霍君华一声姑母也使得。

只是她如今连凌不疑都时而认识,时而仇视的,再添一声姑母,估计又要闹更多乌龙出来,因此便免了。

“真的?阿狸喜欢就好!”

霍君华听了回答,面上也笑起来,“如今城里虽然缺东少西的,可是这杏树结果了!

这杏仁糕,你想吃多少,便可吃多少!阿母不会亏了你的!”

凌不疑艰难咽下口中的糕点,笑容满面,“好。”

崔琢看了两眼热闹,也就要出去,还顺手拉上了自己叔父。

毕竟人家母子好不容易温情脉脉,你在那脚上生根一样,多不好。

*

繁星点点,月色如水,透过树叶斑驳的间隙,青砖石板上落下些许亮色。

屋内亮如白昼,屋外的檐下门前也都被油灯照耀,廊下的晚风送来阵阵花香,更是显得祥和静谧。

“我瞧着霍夫人病情是好了些,都能认得人,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崔琢对孤城之战只是略了解,不过刚才提到的缺少物品,杏花开放,她估计应该就是那一段的记忆。

“君华上了年岁,熬不住病了,如今看着精神好些,实则,是油尽灯枯了。”

崔佑望着庭院,眼神飘远,“她是霍家伯母早产生下的,从小身体就不好,才受尽了宠爱。

为了凌贼,拼死生下了子晟,却落得了这般下场!”

崔佑的神情变得危险,不过好在他自己转换了话题,“其实不止君华,子晟也是早产儿。

我记得当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个小猫崽儿一样,大家都觉得他养不活,才给他起了阿狸这个名字。

倒是霍家大嫂,生了几个儿郎女娘,全都壮实的很,后来为求平安,便将自己儿子的名字,给了子晟。

不疑给了阿狸,君华儿子的无伤便给了霍家小侄子。”

崔琢了然点头,时人多以单字为名,两家关系大概也实在是好,不但都起双字,还愿意互换使用。

只可惜霍家那批孩子全都死在了孤城,现在也只有凌不疑一个用着这双字。

“都说外甥肖舅,不疑和无伤这两个孩子,幼时长得很像,所以君华呢,就总喜欢把他们打扮的一模一样,让霍兄来猜”

崔佑嘴边的笑意说着说着又立马消失,

“可狠那凌贼,整日里装出一副慈父的嘴脸蒙骗世人,实则子晟幼时,他抱过几回!甚至有时都会认错!”

其实这话放在崔家也同样适用,不管是崔祈这个亲父,还是崔佑这个叔父,可能根本就认不得崔琢小时候长什么样,要不是崔家只这一个孩子,估计也少不了各种认错的情况。

崔琢自己倒是在想,若是霍家那一批孩子能活下来,现在必然是栋梁之才,也毫无疑问会顺从文帝的意愿,坚定的拥护太子……

打住,没用的东西少想。

崔琢捧哏似的,“连阿父都认不出来,当真有那么像?”

崔佑说的更起劲,“只是容貌极为相似,那两个孩子,脾性可差的远了!”

他一边笑,一边比划,像说自己家的孩子那样,

“一个调皮好动,喜欢爬树,登高,另外一个,文静明理,喜欢看书习字。

虽然脾性不同,但这两个孩子相处甚好,阿狸喜欢吃杏仁,阿狰虽然一碰到杏仁就会起红疹,但还是愿意上树去为他摘果子……”

崔琢笑着垂眸,没有说话。

活泼好动文静明理,我一人就可以,登高爬树下水摸鱼,或者静论诗词歌赋,我样样都能做到最好。

只是从来没什么人会在意罢了。

崔佑说着,神情凝重起来,“子晟如今是霍家唯一的血脉,万不可再去拼命了,他要是有个长短,这君华……”

可不是,他这次受伤,文帝和崔佑,连带一群医士侍从,前前后后照养了几日,生怕他有点什么闪失。

至于崔琢,文帝那尚且有问候封赏,崔佑这个叔父问都忘了问。

崔佑转过头,“阿麟啊,你也帮着劝子晟几句,他愿意听你的话,让他早些相看个新妇,成了家,再有几个儿女,省得总一个人孤零零的”

崔琢笑容温和如常,她点头,“叔父放心,我自然,是希望他好的。”

崔佑又转而盘算起来,

“其实原本,裕昌郡主是极好的,琴棋书画,烹调女红,样样精通,又是都城里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可惜子晟让人家等了那么久,现在她也成婚了。再是蔡司空的女儿,也素有声名……”

崔琢时不时点头,看起来听的认真,实则早已经思绪飞远。

凌不疑如今伤势大好,没人再拦,刚才看他行动自如,想必明天就要去找彭坤……

*

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崔琢稍落慢了几步,瞧的越发分明。

凌不疑的步子比平时略急,还有几分藏的很好的乱。

怎么吃了两块点心,跟被新砍了两刀一样?

出了杏花别院的大门,凌不疑在车马前停住,照例等崔琢先走。

崔琢不紧不慢踱过去,偏不顺他的意,

“凌将军,我突然被风吹的有点头疼,不想骑马了,不知可否捎带我一程啊?”

院外昏暗的灯斑落在她身上,明明暗暗,神色看不太清楚。

凌不疑便和她眼神相对,定了几刻,最终还是伸手,

“请。”

他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

*

上了车更难隐藏,即使他坐的端正,一副闭目养神之态。

可手下攥紧的衣袍,脖侧泛起的红疹,依然躲不过崔琢的眼睛。

她单手倚着靠壁,颇有兴味。

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

阿狸,阿狰,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孩子。

一个爱吃杏仁,一个偏碰不得杏仁。

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文静明理。

……怎么看,凌不疑都更像是阿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