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龙瑞殿传来声翡翠镯子相撞的脆响,贾环挑眉望见春晖阁的湘妃竹帘晃了晃,忙压低嗓子:
“快把《女诫》都换成银票册子!就说贤妃新编的《诰命功德录》,买十万两可登头版!”
小太监腿抖得像筛糠:“万岁爷,王尚书夫人刚晕轿了......”
“晕得好!”
贾环甩袖就往龙瑞殿冲,江崖海水纹在日头下粼粼生辉。
“让太医院开十全大补汤,药材钱从王夫人刚捐的功德银里扣!
记住,端药时笑得像见了财神爷——”
他突然刹住脚步,鎏金护甲勾住个捧着蔷薇硝的宫女。
“你,去尚宫局领二十匹软烟罗。
跟老太太们说这是裹银票的,省得她们怀里揣不下!”
春晖阁里飘出参茶香时,贾环最后嘱咐:
“待会儿谁家老太太咳嗽,就说是为国操劳的祥瑞之兆!
让钦天监记档,咳一声添一丈河堤!”
窗内突然传来贾母中气十足的朗笑,惊得梁上燕子都扑棱翅膀。贾环揉揉耳朵:
“得,这笑声够修三里防洪渠了——
还不快给史太君续参茶!
要浓得能浮起银锭子!”
贾环刚说完,就察觉到一双略带幽怨的眼睛看着自己,干咳一声,抓起来人的手捏了捏,笑道:
“好你个鸳鸯,不在屋里好好伺候着,还敢瞎出来走动,是不是也想为国出力,回去取个一万两来买个至尊套餐?”
贾环话音未落,鎏金护甲已勾住鸳鸯襟前垂落的金钥匙。
那钥匙原是专开贾母百宝箱的,此刻却在龙涎香里晃出细碎金芒,映得鸳鸯耳垂上两点翠玉坠子愈发莹润。
“奴婢……”
鸳鸯才要福身,腰肢却被龙纹广袖虚虚圈住。
贾环指尖沾着的茉莉香粉正巧蹭在她颈侧,与昨日留在中衣里的龙涎香缠作一处。
彩绣堆绫的裙裾扫过满地银票,鸳鸯慌乱中踩到张“祥瑞通宝”,朱砂印正盖住她新绣的杏花鞋面。
她欲退后,偏生贾环袖中滚出颗东珠,骨碌碌钻进她石榴裙底。
“万岁爷,大庭广众的……”
鸳鸯看着一众退到墙角“面壁思过”的宫女太监们,脸红得更是厉害。
“你这就不对了,皇宫是我家,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大庭广众。”
贾环揽住鸳鸯的腰肢,对着那张红润的鹅蛋脸啄了一口,笑道:
“刚小吉祥来看我,我让人明儿带她去挑间院子住下,到时候你也跟着去挑一间好的,不然晚了可没好位置了。”
鸳鸯没想到贾环会突然提到此事,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含笑道:
“这小妮子进宫后就跑没影儿了,原来是拿着茯苓糕去行贿了。”
穿堂内忽然传来贾母唤“鸳鸯”的声气,惊得她赶紧推开了贾环,小跑着进了屋。
贾环踏入春晖阁时,鎏金帘钩碰出清越声响。
宝钗鬓边的九凤衔珠步摇应声轻颤,垂落的东珠正巧扫过贾母手背——
那老太太正扶着紫檀龙头拐,满是寿斑的手按在《诰命功德录》的烫金封皮上。
“老身捐十万两,就当给贤妃娘娘添妆。”
贾母的笑声裹着参茶的热气,眼角余光却追着宝钗执笔的玉手。
那支御赐的狼毫在洒金宣纸上拖出蜿蜒墨迹,倒像是缠在贾府脖颈上的金丝绦。
宝钗腕间的翡翠算珠轻轻相碰,奏出清脆的铜钱响。
她今日特意穿着蜜合色妆花缎,领口密绣的卍字纹如锁链般缠住雪颈——
这身装束原是待选秀女时的旧衣,此刻倒成了最锋利的软刀。
贾环听到接待贾母的是宝钗的时候,就有些想笑了。
这位宝姐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年贾母毫不留情面的把薛家撵出了府,如今也到了该还债的时候了。
贾环肯定是要向着自已的妃子的,于是给了宝钗一个“狠狠宰”的眼神,宝钗瞬间会意,再没了顾忌。
“老太太仔细手酸。”
宝钗将墨迹未干的功德录推向贾母,指尖点在“贾史氏”三个字上。
洒金宣映得她指甲上的凤仙花汁愈发殷红,倒像是从旧年伤口渗出的血珠。
贾环忽然俯身凑近,龙涎香惊飞了宝钗鬓角的金丝蝶:
“贤妃这手簪花小楷,倒是比当年抄经时更见风骨。”
他故意将“抄经”二字咬得极重,鎏金护甲划过宣纸上“十万两”的墨字,硬生生在“万”字旁刮出道裂痕。
宝钗颈间的赤金璎珞突然轻晃,缠丝玛瑙坠子碰在翡翠算盘上,奏出《十面埋伏》的调子。
她抬眼时眸中寒星点点,唇角却弯成新月:“臣妾愚钝,全赖万岁爷教得好——
当年在梨香院学打算盘,可没少打碎御赐的缠枝莲茶盏。”
贾母的龙头拐杖“咚”地杵在青砖缝里。
老太太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宝钗发间的五凤朝阳钗——
那原是元春省亲时戴过的,此刻映着琉璃宫灯,倒像是悬在贾府头顶的铡刀。
“再加五万两!”
贾母突然扯断腕间佛珠,檀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功德录上。
“老身要这头版整面的位置,给宝玉祈福用!”
宝钗执笔的手腕微微一颤,墨汁在“十五万两”的“五”字上晕开墨团。
她不着痕迹地蘸了蘸朱砂,将错处描成盛放的海棠:
“老太太慈心,这朱砂记档的殊荣,定能保宝兄弟......”
她故意顿了顿,羊毫笔尖悬在“长命百岁”四个字上方,“科场顺遂。”
贾环的龙纹靴尖轻轻踢了一下宝钗,示意她加大力度。
当初他接迎春、探春、惜春进宫,可是每人贴了十万两银子聘礼的。
他都和贾芸打听清楚了,如今贾府老太太在祥瑞银行的账户上,躺着五十万两银子吃利息。
老太太平时又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与其留着让宝玉啃老,不如拿来给国家做做贡献。
这也算是替宝玉这孩子积积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