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看到萧飞登台,底下的观众立刻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大家伙都有日子没听萧飞的单口了。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虽然这里是德芸书馆,演出的节目是评书,可演员却是三个说相声的,他们无论说什么,在观众看来都是相声。
萧飞对着台下一拱手,随后走到了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扇子、一块醒木,还有一方手绢。
这是评书门的规矩,演出的时候,所需要用到的家伙事,都得说书的先生自带,没有共用的。
刚把东西归置好,还没等萧飞开口呢,突然跑上来俩观众,将两个mp3也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给我了?”
观众们顿时笑了起来。
到德芸社听相声,录音,录像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剧场这边也不禁止,大家既然喜欢,想要保留一下视频音频,这要是都不让的话,就有点儿不近情理了。
“好吧!回头我这点儿吃饭的本事,都让你们给广而告之了,大家伙看见我都觉得眼熟吧?”
噫……
别以为坐那了,我们就认不出来,化成灰,我们也认识你。
“好长时间没一个人给大家伙说了。”
你还知道啊?
现在很多观众还惦记着萧飞的《济公传》呢。
之前说到了“巧解马鹤冤”,后面是什么,萧飞一直没再说过,好些观众一直心痒到了现在。
“之前一直给大家伙说的都是单口相声,今天不一样,诸位也都瞧见了,上了台,得坐在这里,这就是相声和评书的区别。”
萧飞逐渐进入了自己的节奏当中,底下的观众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过去,说书的得尊称为先生,说相声的呢,以前也给大家伙介绍过,那个时候没地位,就是个说玩意儿的,所以在台上,说书的先生能坐着,说相声的只能站着。”
这些知识点,常来德芸社听相声的观众都知道。
“评书我打小就学,6岁的时候,老先生给开的蒙,可一直没在台上表演过,今天是头一次,说的到与不到的,您诸位多包涵。”
萧飞也得先托付托付,关键是心里真没底啊!
“打小就学,后来也拜过师,大家伙都知道,相声门我的师父是于清,评书门呢,大家可能就不了解的,在评书门,我的老师是袁甜袁先生,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不过提起我老师的父亲,大家可能就熟悉了,袁阔城袁先生都知道吧?”
嚯……
台下不少观众都被惊着了,虽然之前听萧飞说过,他的评书有门户,可谁也没想到,居然这么显赫。
如果说相声门有马侯常三大家的话,那么评书门里,最显赫的就当属袁家了。
袁氏三杰,袁杰亭、袁杰英和袁杰武,再往下就是袁阔城先生了。
“我们家跟袁先生家里算是世交,怎么个世交呢?我爷爷当年跟袁先生交情莫逆,俩人拜了把兄弟,我管袁先生得喊一声‘二爷爷’,当年我爷爷想给我在评书门里寻个门户出身,最后就是袁.二爷爷做主,让我拜了恩师袁甜先生。”
好嘛!
有些了解这其中根由的观众,已经忍不住开始感叹了。
萧飞相声门的师承,评书门的师承,真真称得上是无比显赫啊!
“评书呢,又有一个西河门的分支,按照辈分从上往下分别是起连增景祥,现在大家伙比较熟悉的都是连字辈的演员,比如田连元先生,还有我的师爷金文生也是连字辈的,我师父年初的时候摆在了金先生门下,赐艺名于增禄,到了我这一辈,是景字辈。”
相声,评书,西河大鼓书,这三门,萧飞都有正经的门户传承。
“跟大家伙介绍这些呢,也是为了让您诸位多了解一些,现如今传统的曲艺不景气,相声如此,评书也是如此,眼下说评书的几位名演员也就这么几位老先生了,年轻演员跟不上,今天斗胆在这里给您说一回,我这心里也是战战兢兢。”
萧飞说的可是实话,自打登台演出,上千人的场子,他都演过好几次了,完全不知道紧张是怎么回事儿,但今天坐在这里,面对着80个观众,他心跳快的跟打鼓一样。
“大家伙都知道,相声门里,艺人们拜的是东方朔,祖师爷拜的是穷不怕朱绍文先生,评书门,艺人们拜的是左丘明,就是写《左传》的那一位,为什么拜左丘明呢?”
观众的注意力逐渐的集中在了萧飞的身上。
“东周时期王宫里有一个职位叫瞽蒙,从工作性质上和形式上看,就相当于那个时代的评书。”
一杆子能支到东周,这可真够远的了。
“瞽蒙这个词语本义是盲人,主要就是由于瞽蒙的工作都是由盲人完成,所以就用瞽蒙代表他们的工作。”
对于萧飞的知识储备量,观众们都已经有些麻了,好像这天地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无论什么,都能说得上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瞽蒙本来是两项分开的工作,瞽负责向君王献曲,蒙负责献诵,瞽蒙在讲述历史和故事的时候,有时会加上一些有意思的包袱和有讽刺意味的寓言,这样能起到讽谏的作用,久而久之,这种工作就成了说书,传说左丘明就是瞽蒙出身,所以评书门奉左丘明为鼻祖。”
哦!原来如此!
“另外,评书门也有祖师爷,诸位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评书门的祖师爷……”
萧飞说着,还双手抱拳拜了拜,这才接着说道。
“便是柳敬亭。”
观众们听到这里,全都打起了精神,又到了他们熟悉的文化知识小普及的时候了。
“这位柳敬亭,原本姓曹,因为早年间犯法所以改姓柳,后来辗转扬州、杭州、金陵各地演出,所到之处,深受观众的欢迎。”
“再后来到了清初,说书形成了两大派别,南方的评话和北方的评书,南方评话以扬州评话、苏州评话为代表,北方的评书以京城评书为主体,相传为乾隆年间的王鸿兴所创。”
好嘛!越说越深啊!
“评书大家伙都听过,先生上来,先念一段定场诗,然后进入正式表演,正式表演时,以叙述故事,讲评故事中的人情事理为主,介绍新出现的人物,要说‘开脸儿’,将人物的来历、身份、相貌、性格等等特征,作一描述交代;讲述故事的场景,称作‘摆砌末’;赞美故事中人物的品德、相貌或风景名胜,称作‘赋赞’;为了吸引听众,制造悬念,每到关键的地方还得预留‘扣子’,当然了,我留扣子,你们总说我挖坑。”
噫……
刚才说的还挺正经的,又介绍门户,又说评书的发展历史什么的,说着说着就开始皮了。
今天在座的观众,哪一位没在萧飞挖的坑里待过啊!
基本上都是曾被埋到过眼眉的大冤种。
看到观众的反应,萧飞也不禁笑了。
“放心啊,今天咱们说的是评书,不是单口相声,我尽量不挖坑。”
什么叫尽量啊?
说评书你要是都敢挖坑的话,到时候,别怪我们一脚把你给踹下去。
“大壮,好好看着,这可是你长能耐的时候。”
郭德强坐在上场门这边看着,也是止不住的感叹,萧飞对舞台的掌控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说正经东西的时候,能把观众牢牢的拴住了,哪怕说了半天一个包袱都没有,观众也不会觉得厌烦。
还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抛出一个小包袱,让观众在开怀一笑之余,放松一下精神。
萧飞可真是把舞台表演,给琢磨到极致了。
小小年纪,这功力火候都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说书呢,其实和说单口相声,从形式和内容上来说大同小异,都是一样的说古论今,道具呢,也是这么几样,一把扇子,一块醒木,还有一方手绢。”
萧飞说着,先把手绢拿了起来:“大家伙上眼,看着是块普普通通的手绢,意义不同,这可是当年我拜师袁甜先生的时候,师父赏下来的,为什么给这么一块手绢呢,意思就是当徒弟的从今往后有饭了。”
他当年拜师袁甜的时候,还不到十岁,这块手绢到现在也已经十年了,保存的和新的一样。
前年摆枝的时候,白慧敏赏下来的那一块,同样被萧飞保存的非常好。
“还有这把扇子。”
说着话,轻轻的将扇子展开。
“同样也是有来历的,前些日子郭老师说打算开这么一个书馆,问问我有没有兴趣来给您说一段,我也是好些年没说了,心里实在没底,就到袁先生家里去了,想着让老爷子帮我归置归置活,临走的时候,袁先生赏下来这么一把,上面有提拔,袁杰亭,这位是袁先生的伯父,当年袁氏三杰的老大。”
嚯!
郭德强听着,都不禁眼馋了,袁杰亭先生用过的扇子,这还了得,放到今天都能被称之为文物了。
“最后呢,就是这块醒木了,我爷爷传下来的,老物件,您上眼瞧,这上面刻着两个字一一逢春!”
什么玩意儿?
郭德强闻言,差点儿直接从上场门冲过来。
逢春!
难道真的是那一位用过的?
郭德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萧飞手里的那块小木头,感觉手都在哆嗦,生怕下一秒钟,萧飞会把那块醒木给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