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丹溪堂,桑落让知树将范小楼关到柴棚,又安排夏景程弄些药来缓解那催情药的药性。
最后带着李小川回到内堂,将新得的这一颗药和之前桑陆生给的剩下的半颗并列摆在了一起。
李小川挨个嗅了嗅:“桑大夫,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可闻着配方应该是一样的。”
这就有意思了。
爹说人贩子给孩子吃,她差点就信了。可在国公府一看到这药丸,她当时就立刻想到,爹很可能在说谎。
爹为何会有这个药?第一次交给她的时候,要她找解药。他为何要说谎?镇国公府的十二姑娘为何要吃这个药?
再想想上次回家,大伯、桑子楠,乃至爹爹的举止说话都很奇怪。
爹是怎么形容这个药的?
“......这个药吃了之后,每个月都会腹痛难忍,必须将自己挣的钱拿去找人贩子买解药,这才能够止痛......”
说明它是毒药。
可十二姑娘正在腹痛时,范小楼却给她吃这个,说明它是解药。
什么药既可以是毒药,又可以是这个毒的解药?
当然不可能!
这是医学基本常识。
她取出柳叶刀,将新得的药丸一切为二。
之前没有认真研究,今日在阳光下仔细看,才发现了内部结构似乎有些玄机。
新得药丸分了两层。外壳和药核的颜色与质地都差不多,被一层微透亮的膜隔开,这层膜也是棕褐色,所以极易被忽略。
桑落心中一动,将新药的外层和内核切开,再小心地将中间的隔膜剥离下来。
药丸分成了外壳,隔膜和内核。
李小川不由地道:“桑大夫,您眼神也太好了!”
“你看看,内外两种药是否不同?”
李小川再次动了动他的狗鼻子。
果然不同。
桑落再次将爹给的那颗旧药拿出来,这颗药的结构更加复杂一些。似乎多了一层。
这三层都被厚度不同的隔膜隔开。
桑落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还需要验证。
好在丹溪堂里除了人多,就是兔子多。
她将旧药的外壳丢给了兔子,兔子果然开始疼得蜷缩成了一团,是毒。
兔子吃了旧药的中层,不多时就缓过劲来。这一层是解药。
最后,她将旧药的内核喂了兔子,兔子再次被毒得痛苦不堪。
新药的结果,果然与桑落的设想所吻合:外壳解药缓解当月毒性,内核新毒则迫使服药者次月再度求药。
所以十二姑娘腹痛不止,是因为有毒的那一层释放了。而范小楼带给她的药,解药最先起效,而带毒的内核,会在一个月之内起效。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定期发作的毒药,但制药之人,就是这样通过隔膜的厚度,控制了解药和毒药在身体内的释放进程。
这是个高手!
还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爹想要解药,难道爹已经中了毒?
“桑大夫,那个人醒了。”夏景程说道。
桑落立刻去柴棚审问范小楼。
范小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吊梢眉抬得老高:“你!你!你为啥绑我?”
桑落也不废话:“你给十二姑娘的药,你从何得来?”
“是十二姑娘让我去取的药。”
范小楼很是委屈,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国公府有爵位,但朝中缺乏政友,工部尚书刚坐在位置上,可没有爵位,将来圣人和太妃说杀也就能杀了。这场联姻,男女双方的身份都不起眼,但对两家人互有裨益。
三个月前,十二姑娘的婚事再次被提了出来,十二姑娘却突然不想嫁人了。反抗了几次,可国公府里岂有她一个庶女说话的份儿?很快就被崔老夫人关在了北院里。
那几日她闹得很厉害,谷氏却拿捏着小娘的小命,她不敢硬碰硬。也不知去哪个药铺弄了药来,吃了之后,当场就腹痛不已,国公府怕出人命婚事作废,立刻找大夫来瞧,可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过一阵又不痛了。
可到了第二个月,刚开始提婚事,她再次腹痛起来,这一次众人只当她是装病,根本不理。
到了第三个月,也就是前几日,国公府已经见怪不怪了。由着她在床上打滚。这一次十二姑娘痛得厉害,挺了好几日,实在挺不住了,就悄悄让一直跟她相熟的范小楼去外面取药。
“什么地方?花了多少银子?”
“东大街上的一家叫做‘客再来’的茶水铺子,我去了之后,只说了一句‘替十二姑娘来取健脾的茶方’,茶水铺子的掌柜就拿出一颗药丸来,没有花银子。”
桑落皱起了眉。不收银子,那要什么呢?
她站了起来,想要去茶铺查探一番。忽地意识到,这茶水铺子开在东大街,岂不是离点珍阁很近?若路过那边,遇到莫星河,岂不是很麻烦?
她想起颜如玉的叮嘱,莫星河的身手她有些印象,知树和风静未必能打得过。她捏了捏手指,将那颗新得的药丸的解药部分取了出来。
只有一颗完整的解药。
十二姑娘没有服药,必然要打草惊蛇。必须要先解决十二姑娘的毒。还要弄清楚茶铺的来历,才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决定做得很快。
她毫不犹豫地带着风静和知树再次上了马车,直直奔向国公府。
今日献了这么大的丑事,国公府的赏菊宴潦草收场。桑落到时,天色擦黑,各家的马车刚刚离开。
崔老夫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靠在美人倚上,想要先歇一歇再去处置十五的事。
眼皮子刚耷拉下来,下人就又来报:这桑大夫又回来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
崔老夫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两眼冒着金星。
“她提着很大的药箱,说是要上门来替四院的夫人看诊。”
还算懂规矩,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在婚前不宜传出频繁看诊的消息。
崔老夫人抬了抬手指:“你带她去找十四。”
钟离珏得了授意,趁着天色昏暗,带着桑落再次进了北院。
不出所料,十二姑娘从迷药中醒来后,依旧疼得死去活来。
桑落将解药塞入她口中,一盏茶的功夫,十二姑娘就平静下来。她像是洗了一个澡,浑身湿漉漉的,都是疼出来的汗。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靠在榻上。
钟离珏让人送一碗粥来,亲自喂着她吃完了,才问桑落:“十二姐姐究竟是什么病,竟疼成这样?”
十二姑娘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抓住桑落。生怕她说出一个字来。
桑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那个叫范小楼的家丁给的药。看样子是对症了。”
十二姑娘看向钟离珏。神色很是疏离:“我既然无事了,妹妹还请回吧。这边有桑大夫就够了。”
钟离珏有些气恼。今日刚将她从钟离玥手中救下来,她不说一句感谢的话,还要赶自己走!
桑落明白十二姑娘这是有话要说,冲着钟离珏眨了眨眼,钟离珏这才离开。
十二姑娘面容虽憔悴,却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瓜子脸,柳叶眉,眉眼娴静。
“今日多谢桑大夫了。”她缓缓说道。
“十二姑娘这一出戏,演得实在是呕心沥血。”桑落淡淡地瞟向她床头的八宝金丝圆顶盒子,“却不知你的情郎可晓得你为他如此拼命?”
十二姑娘身子一震,抬起眼睛看向桑落:“我没有情郎。”
说得斩钉截铁。
可桑落却道:“你若没有情郎,如何会破了身子?”
十二姑娘瞳孔骤然缩小:“你,你,胡说!”
桑落道:“今日你中了迷香,但我没有。你既然腹痛不止,我肯定要替你看面诊,也要确定你是否患有带下病。所以顺道看了一眼。”
真的瞒不住了。寻常大夫不会来看,可眼前的是个女大夫,查看一下一眼就清楚了。
十二姑娘手指绞着被角,骨节泛出青白。浑身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你要什么?桑大夫可知道,我只是个庶女,我娘被谷氏压制了一辈子,没攒下多少银子。”
“我不需要银子。”
“那要什么?我这身子嫁入尚书府,还能有好下场?”她自嘲地笑了。
“他怎么说?”桑落指了指八宝金丝圆顶盒子。
“你怎知——”
“这个屋子,如此破败,只有这一样物件是个精致的,又摆在你床头,可见是你难舍之物。”桑落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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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姑娘桑落注意到她左手始终虚掩在小腹,忽然心念电转。
“把右手给我。“桑落忽然扣住她腕脉。
“不!“十二姑娘惊弓之鸟般缩手,却被桑落三指精准扣住寸关尺。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分明是滑脉。
桑落瞳孔微缩:“你连命都不要,原是为了护住这个孩子。“
瓷枕砰然坠地。十二姑娘浑身抖如筛糠,忽然拽住桑落衣袖:“求你...别让钟离家的人知道...“泪珠滚过锦被上绣的并蒂莲,“若被发觉,他们会灌我红花汤,就像对九姐姐那样......“
桑落瞥见枕下露出一角杏红锦囊,抽出来竟是半枚雕着木樨花的玉珏。她瞳孔骤缩——这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半枚,分明是同一块玉料所出。
“这是定情信物?“桑落指尖抚过玉珏边缘的锯齿纹,“对方可是药商?“
十二姑娘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你怎么......“
“玉上浸着白降丹的气味。“桑落将锦囊翻面,露出内衬绣着的篆体“客“字,“客再来茶铺的掌柜,是你情郎?“
窗棂忽然震响,一支袖箭破空钉入床柱。十二姑娘脖颈顷刻浮现红痕,桑落旋身将人扑倒,第二支箭擦着发髻没入砖缝。知树踹门而入时,只看到窗外黑影掠过,檐角铜铃兀自晃荡。
“是谷夫人养的暗卫。“十二姑娘哑声苦笑,“她早疑心我有异,却不想竟舍得用淬了牵机药的箭。“
十二姑娘手指绞着被角,骨节泛出青白。窗外暮色渗进茜纱窗,在她苍白的脸上割出细碎光痕。桑落注意到她左手始终虚掩在小腹,忽然心念电转。
“把右手给我。“桑落忽然扣住她腕脉。
“不!“十二姑娘惊弓之鸟般缩手,却被桑落三指精准扣住寸关尺。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
桑落瞳孔微缩:“你连命都不要,。“
瓷枕砰然坠地。十二姑娘浑身抖如筛糠,忽然拽住桑落衣袖:“求你...别让钟离家的人知道...“泪珠滚过锦被上绣的并蒂莲,“若被发觉,他们会灌我红花汤,就像对九姐姐那样......“
桑落瞥见枕下露出一角杏红锦囊,抽出来竟是半枚雕着木樨花的玉珏。她瞳孔骤缩——这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半枚,分明是同一块玉料所出。
“这是定情信物?“桑落指尖抚过玉珏边缘的锯齿纹,“对方可是药商?“
十二姑娘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你怎么......“
“玉上浸着白降丹的气味。“桑落将锦囊翻面,露出内衬绣着的篆体“客“字,“客再来茶铺的掌柜,是你情郎?“
窗棂忽然震响,一支袖箭破空钉入床柱。十二姑娘脖颈顷刻浮现红痕,桑落旋身将人扑倒,第二支箭擦着发髻没入砖缝。知树踹门而入时,只看到窗外黑影掠过,檐角铜铃兀自晃荡。
“是谷夫人养的暗卫。“十二姑娘哑声苦笑,“她早疑心我有异,却不想竟舍得用淬了牵机药的箭。“十二姑娘手指绞着被角,骨节泛出青白。窗外暮色渗进茜纱窗,在她苍白的脸上割出细碎光痕。桑落注意到她左手始终虚掩在小腹,忽然心念电转。
“把右手给我。“桑落忽然扣住她腕脉。
“不!“十二姑娘惊弓之鸟般缩手,却被桑落三指精准扣住寸关尺。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分明是滑脉。
桑落瞳孔微缩:“你连命都不要,原是为了护住这个孩子。“
瓷枕砰然坠地。十二姑娘浑身抖如筛糠,忽然拽住桑落衣袖:“求你...别让钟离家的人知道...“泪珠滚过锦被上绣的并蒂莲,“若被发觉,他们会灌我红花汤,就像对九姐姐那样......“
桑落瞥见枕下露出一角杏红锦囊,抽出来竟是半枚雕着木樨花的玉珏。她瞳孔骤缩——这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半枚,分明是同一块玉料所出。
“这是定情信物?“桑落指尖抚过玉珏边缘的锯齿纹,“对方可是药商?“
十二姑娘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你怎么......“
“玉上浸着白降丹的气味。“桑落将锦囊翻面,露出内衬绣着的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