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花海无风自动,白衫剑客的靴尖碾碎了三瓣星纹花。他腰间悬着的断剑突然嗡鸣,剑柄螭吻口中含着的血玉珠泛起微光,映出花海深处那道素白身影。
";江姑娘留步!";
白剑南并指抹过剑锋,一线血珠渗入断刃裂痕。剑气荡开方圆十丈花浪,露出江浸月鬓角新生的一缕银丝。她怀中抱着的青铜罗盘正在渗出黑血,指针直指剑客心口。
";天剑阁的泣血剑诀?";江浸月指尖星砂凝聚成刃,";白止水的后人?";
白剑南瞳孔微缩。祖父的名讳已有二十年无人提及,当年天剑阁三百弟子尽殁星骸之劫,唯独襁褓中的他被老仆藏在剑冢,此事江湖上应无人知晓。
断剑突然脱鞘而出,悬在两人之间震颤不止。白剑南瞥见剑身映出的异象——江浸月身后虚空裂开猩红竖瞳,瞳孔中赫然是祖父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的画面。
";此剑名唤';惊鸿';,三日前突然自行出鞘指向永夜川。";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文,";这些文字与姑娘怀中罗盘同源。";
江浸月罗盘上的黑血突然沸腾,化作九只乌鸦扑向断剑。白剑南翻腕挽出七朵剑花,寒光过处鸦羽纷落,却在触地瞬间凝成血字:
暮色染红药王谷时,董欣正在淬炼今年第七炉九转还魂丹。鼎中飘出的青烟突然扭曲成女子面容,她手中玉杵";当啷";坠地——烟幕里的江浸月正被三百青铜剑贯穿四肢,而执剑者竟是三年前陨落的大师兄!
";幻心烟示警...";董欣扯断腕间五毒镯,碧色蛊虫顺着鼎足爬入地脉,";传令十二药人,即刻封闭...";
紫竹帘被剑气撕成碎片,白剑南挟着血腥气跌进丹房。他左肩插着半截青铜剑,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药王谷圣女?快解腐星毒!";
董欣并指按在他颈侧,脸色骤变:";这不是毒,是星骸寄生体。";她突然掀翻药鼎,滚烫的丹液泼向虚空,灼烧出个透明人影,";跟了我们八十里,阁下该现形了。";
青铜面具在蒸汽中浮现,来人身着前朝禁军铠甲,掌心托着的不是兵器而是个青铜炼丹炉:";董小姐何必紧张?我家主人只想请这位剑客到观星楼叙旧。";
白剑南的断剑突然暴起,却在触及丹炉时被吸入其中。董欣趁机洒出把金蚕粉,蛊虫遇风化作锁链缠住来人脚踝:";走!";
两人撞破琉璃窗跃入药田,身后传来惊天爆炸。董欣回头望去,整座丹房已化作青铜巨茧,表面浮现出三百张痛苦人脸。
";那是...药王谷失踪的试药人!";她指甲掐入掌心,从怀中掏出个翡翠药瓶,";吞下去,能暂时切断星骸感应。";
白剑南咽下辛苦药丸,突然抓住董欣手腕:";姑娘为何救我?";
";二十年前星骸暴动,天剑阁主白止水为我药王谷断后而亡。";董欣甩开他的手,眼尾染上薄红,";这债,药王谷记了二十年。";
子时的天剑阁遗址鬼火腾腾,白剑南望着残碑上祖父的名字,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江浸月指尖星砂凝成丝线,正在修补他体内破碎的经脉:";剑冢下的东西在召唤你。";
董欣突然将药锄砸向地面,青石板裂开处涌出黑水:";下面埋着活物!";她撒出把磷粉,火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血管,正顺着地脉向四周扩散。
白剑南的断剑自主劈向祭剑台,碎石纷飞中露出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天剑阁绝学惊鸿十三式,但每式剑招都反向而刻,剑尖皆指向棺内。
";别开!";江浸月挥袖卷住白剑南手腕,";这是逆练剑意形成的封魔阵...";
迟了。泣血剑诀的气劲已震开棺盖,白剑南看着棺中景象如坠冰窟——躺着的是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男子,心口插着惊鸿剑完整版,剑柄系着药王谷的续命绳!
";原来我是...";他踉跄后退,被董欣扶住的手臂上浮现星纹,";赝品?";
地面突然塌陷,青铜巨手破土而出。江浸月祭出罗盘,星砂在空中凝成浑天仪虚影:";快走!这是剑魔白止水!";
棺中尸体突然睁眼,惊鸿剑化作流光刺向董欣。白剑南本能横剑格挡,断刃与完整剑锋相撞的刹那,他看见了祖父最后的记忆——
当年白止水为镇压剑冢魔气,将恶念封入克隆体(用";镜影身";替代),却被星骸腐蚀。药王谷主以毕生修为制成的续命绳,捆住的竟是入魔的自己!
剑魔的咆哮震碎残垣,董欣被气浪掀飞撞上青铜柱。她吐着血摸向腰间锦囊,却抓了个空——装着药王谷至宝渡劫丹的玉瓶,正在白剑南与剑魔的剑气旋涡中浮沉。
";接着!";江浸月甩出星砂锁链缠住玉瓶,";用渡劫丹激发他体内...";
剑魔的青铜巨剑斩断锁链,丹药坠入地缝的刹那,白剑南突然福至心灵。他反手将断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剑魔眉心:";你我本同源,何苦相残!";
时空仿佛静止。剑魔眼中猩红褪去,惊鸿剑完整版寸寸碎裂,露出内里青铜浇铸的星骸核心。白剑南的断刃突然生出经脉般的金纹,与星核产生共鸣。
";原来惊鸿剑本就是星骸钥匙。";江浸月割破手腕,星砂涌入地缝,";董姑娘!快布九转还魂阵!";
董欣咬破十指在虚空画出血符,药王谷秘传的十二药人破土而出。就在阵法将成之际,地底突然钻出三把青铜剑,精准刺入每个药人膻中穴。
";小心!";白剑南抱住董欣滚出剑阵,后背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们在模仿天剑阁剑阵!";
剑魔的星核突然炸开,青铜液化作无数小剑。江浸月祭出浑天仪,星砂与剑雨相撞发出编钟般的声响。白剑南在钟声里听见祖父的叹息:";南儿,斩断轮回吧...";
惊鸿断剑刺入星核的刹那,白剑南看到了因果循环的真相——当年祖父为破星骸制造镜影身,却不知自己早被星骸寄生。药王谷主以命换命的续命绳,捆住的是两个互为因果的孽障。
";该结束了。";
他握住剑魔的手腕,引着惊鸿剑刺穿两人心脏。董欣的九转还魂阵终于落下,药香裹住崩散的星砂。江浸月看着纠缠四百年的星纹逐渐淡去,忽然将罗盘砸向浑天仪。
";你做什么?";董欣惊呼。
";星骸本无形,是我们用执念喂养了它。";江浸月白发尽落,露出额间优昙花胎记,";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占星江氏。";
白剑南的断剑在晨光中化为齑粉,剑冢遗址开出漫山遍野的优昙花。董欣蹲身轻触花瓣,发现每片花瓣都刻着微型剑招:";这是...";
";惊鸿十三式的真谛。";白剑南望着花海中浮现的祖父虚影,";原来最高剑境,是斩执念而非斩敌人。";
三个月后,洛阳城最大的酒楼里说书人醒木拍案:
";且说那星骸湮灭之夜,有人见三道流星坠入永夜川。翌日河面浮起块青铜碑,上书';劫尽锋藏,药香剑影照山河';,各位看官可知这是...";
窗外细雨斜飞,戴斗笠的剑客与撑青伞的医女相视一笑,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柜台后的老板娘擦拭着星纹罗盘,鬓边有昙花簪闪过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