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教室里零零散散坐满了人,我在门口站住了脚步,头往前探了探,鼓足勇气低着头走了进去。今天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是姓向,教专业课的。她长得圆圆润润的,个子不高,人却充满生命力,笑起来怪甜美的,年龄30来岁。
第一天课,我拘谨地坐着听,又拘谨地拿起背包挎在肩膀上,待同学们都散的差不多了,我立马右手捧书,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前脚还没下楼,右脚就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后面喊我:“南雪...南雪...等等我。”
在两排清新的芒果树中间的我停下脚步,转身,看见一个小巧可爱的女生向我狂奔而来。
“呼~总算追上你了,南雪,你这走得也太快了吧!我一直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你,现在才追上你,哎!“她叫小榆,是我的舍友,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眼睛特大,还炯炯有神,面庞白皙,嘴巴厚厚的、大大的,在裸粉色的口红的点缀下,显得楚楚动人。谁来了一看,都得夸一句,好一个纯真的女孩子!
“嘿嘿。”我尴尬地不好意思笑了笑,心里想:
“当然走得快啦!在工厂上班,每天争分夺秒跑食堂训练出来的啦!”
俩人肩并肩往前走,这回,我特意放慢了脚步,小榆终于能跟上了。快到宿舍一楼大门时,微风轻轻一吹,门口的浓浓桂花香扑面而来。正准备进门呢,迎面又撞上了两人,舍友小槿和小芣,俩人差不多高,都属于高挑的身材,比我要高出一个个头。
“嘿,好巧啊!”小槿率先开了口,她和小芣手上正拿着午餐的盒饭。
“嘿嘿。”我尴尬地迎合着,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是啊,你们去哪儿啦!一下课就不见你们踪影了,还想跟着一起回来呢!”小榆一顿追问。
“好好好,下午放学等你,我们一下课就奔去食堂了,我跟你们说,这里的食堂可以啊,两个校区合起来四五个食堂,还有超市什么的,跟咱们那专科的院校真的是没得比啊,想当初,我那个学校,从大门进去逛个十分钟就到头了!哈哈!”小芣一顿输出,脚跨过了大门口,进了宿舍楼。
我们的宿舍在一楼122室,三两步就到大门口;走个二十来步,就到露天草坪和跑道,那里聚满了运动的、谈情说爱的学生。
到了宿舍,大家抛下身上的累赘,开始坐下来,默不作声地吃起了午餐。吃罢,我收拾了下桌面,爬上床,躺下休息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那兴奋的心情还是无法平复,这一切,太想梦了,半年前,我还在体制内工作,遇到了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一个月前,我还在工厂做着白班、夜班两班倒的工作,过着清一色单调而无聊又麻木的生活;而今天,我居然能够在本科学校,享受着充满魅力的校园风光、上着优秀老师的课、和崭新的人成为舍友、同学......这一切,在我看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现在的我,尽管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身体明显走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可我,还是用开心的力量撑起了那虚弱的身体。
第一天过后,所有的一切都跟专科那时差不多,每天在宿舍和教室之间往返,我翱翔在知识的海洋中,忘记了生活的琐碎和日子的单调,我感觉到生活的新篇章已经打开了。抛下对一年三万块的学费的担忧,我每天除了看专业书籍,便是到那偌大的图书馆占位,看小说、名人传记。我总是傍晚早早地去,图书馆打烊了归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两年里,我吃了无数的螺蛳粉,只因为它是酸辣味的,爽口;只因为网上买的话,一包只要三块三,中午吃一包,晚上吃一包,这一天的伙食费算下来,就只要十块钱。这样的饮食习惯,我坚持了整整两年,钱省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无数的无奈瞬间里,我看见舍友在炎热的夏天,那冰镇奶茶、咖啡一杯杯地点,一杯杯地喝,心里不是滋味,我也想喝,可是,不是现在。我看见,舍友们相约着出去校门口那条宵夜街觅食,而我,却只能拒绝同行,因为,我怕自己忍不住,就把那本可以省下来的几块钱给花了,我更怕自己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而我,没有那个条件去大手大脚。
于是,每天除了正餐之外,我饿的时候就喝水,尽管它也要钱,可比吃其他东西便宜多了;嘴馋了,就啃啃从网上买的平价零食,比如红枣蛋糕之类的;精神空虚了,我就翻翻书、听听歌、跑跑步。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我通过学习,领取了又一笔奖学金和就业补贴,这一笔钱刚到手没一分钟,合着前些天阿妈给的钱,一起交了学费。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寒冬终于要过去了。这些天来,日日想着学费的事儿,工厂打工挣的那点儿钱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一点皮毛,所幸的是,家里人帮着点,而我自己省着点,这才凑齐了那三万块。
钱的事虽难,可熬过去,就觉得没什么了。所以,对这两年花的钱,我没有丝毫怨言。论文答辩结束那天,我默默地回到宿舍,收拾起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学校发的毕业证便到手了。我拉起行李,看了看手机上的车票信息:
“下午3:00发车,终点站:小北市。”
大巴车是晚上7点半到的,透明的玻璃车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雾,我举起拇指,轻轻地触碰车窗,那冰冻的感觉顺着指尖流到了我那激动的心,我一圈、两圈地扫开雾气,脸凑近了看,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天,下起了洁白的飞雪,片片花瓣飘着、飘着,滴落在不远处等候区的人们身上。
“在哪儿呢?”我的目光来回搜索着,黑暗中,一个高大的男生缩着身子冲出遮挡棚。
“好,大家下车......”是随车人员的提示声。我站起身,拉下头顶上的背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下车口,迎面而来的,那个日日夜夜想念的人儿,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他站在我的对面,身上裹了厚厚、长长的黑色棉服,头上戴了黑色的绒帽,脸上戴了个黑色的被雪水沾湿了的口罩,只两只眼睛眨巴着,眼角炸开了花儿。
“回来啦!”
“嗯,回来了!”
阿侍帮我领了行李,用手遮着我的头,一起走到了遮挡棚处,这时,两个熟悉的人儿正微笑地看着我。
“幺妹,奶奶,你们怎么来了!”我惊讶地摸摸幺妹的红扑扑脸蛋儿,心里暖暖的。
“走,南雪,咱们回家咯!”阿侍把行李放上了新买的电车,送奶奶和幺妹上了后座,帮我开了副驾驶的门,待我坐上后,又忙不迭地给我系上安全带。一切忙完,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开了门,坐在主驾驶座位上,冲着黑暗的前方声音豪迈地喊了句:
“坐稳咯!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