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无边的灰烬世界中,天穹永远燃烧着无名的烈焰,炽热而死寂。它不是狂暴的业火,而是秩序般冷静燃烧的火海,无声无息,吞噬着一切未曾献祭的生命。
大地已然成为燃尽者的墓场,漆黑的岩层之下埋藏的不是泥土,而是无数死者的残灰——亿万意志被燃烧殆尽后,只留下细碎的骨屑与余烬,构筑出这片连光都蒙尘的领域。
在这片沉眠着无数亡者的焦土之上,伫立着一座倒悬的王座。
那是一座由亿万灰烬贤者的头骨堆砌而成的庞大金字塔,然而,它并非如常规一般自地面拔起,而是倒转于天际,如一座倒悬的圣殿,悬挂在熔燃的苍穹之下。
每一枚头骨都承载着一位昔日强者的遗志,它们被焚毁,被提炼,被铭刻上神圣而扭曲的薪火誓言,最终拼接成这座燃尽者的王座。
它们的空洞眼眶中仍残存着燃烧不息的微光,那是他们曾经追求永恒的执念,如今却成了克莱莫恩登临王座的祭坛。
在金字塔的顶端,悬浮着一张苍白的王座。
那王座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极致的虚无,仿佛一切存在都在其上被焚尽、湮灭,最终只剩下纯白的余灰。它的边缘微微扭曲,散发着恒定的余热,仿佛任何试图接近者,都会在踏足的一瞬间化作无影无踪的燃料。
苍白王座之上,端坐着劫火圣者,灰烬之主——克莱莫恩。
他是薪火王座的至高主宰,燃尽者的引路人,统御灰烬法则的终焉王者。
他的身躯由无尽的灰烬构成,仿佛天地间最纯粹的燃料汇聚成一具人形,但那形体并非静止,而是不断燃烧、消散、重塑,形成无穷无尽的轮回。
他的面容模糊而扭曲,仿佛被炽烈的温度熔炼成流动的火焰,他的双目深邃如灰烬深渊,仿佛燃烧着世界尽头的薪火。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使大地震颤;他的每一次目光,都能令时间自行燃尽。
而在他的王座之下,刻满了古老的契约。
「燃尽者契约」——一份镌刻在大地之上的法则,一份无法违抗的最终誓言。
只要踏入薪火王座的领域,所有存在在此停留超过三十秒,便会自动签署这份无声的契约。
燃烧。
归于灰烬。
成为劫火圣者的燃料,成为灰烬世界的一部分。
这片土地,早已吞噬了不知多少作为挑战者的玩家的躯体,燃烧了无数妄图违抗薪火意志的亡魂。
不论是勇敢的战士,还是狡诈的术士,亦或是拥有不朽之力的怪物,他们最终的归宿,皆是化作这片灰烬大地的一抔尘埃,成为倒金字塔上的又一颗头颅,成为燃尽者契约的又一行刻印。
——薪火不熄,灰烬不朽。
突然,一瞬之间,克莱莫恩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微小的动作,如同死寂火山的震颤,掀起了一场无形的风暴。
他俯视着自己的领域,凝视着永恒燃烧的薪火之境,然而,一股无法言喻的异样感,在他的神魂深处缓缓浮现。
虚空中弥漫的灰烬骤然凝滞,仿佛连天地法则都在那一刹那停滞了燃烧的律动。那些原本漫无目的飘散、湮灭于天地之间的微尘,此刻竟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意志牵引,悄然凝聚——
一抹苍白,从无尽的燃灰之海中浮现。
那是一道人影,最初模糊而虚幻,然而在时间的呼吸间逐渐凝实,苍白得仿佛剥离了所有生机,剥离了一切燃烧的可能性。
而在这一刻,克莱莫恩的王座——那由亿万灰烬贤者颅骨堆砌而成、倒悬于天地之间的圣座——竟然在一阵无法抗拒的法则震颤中,发出深沉的哀鸣。
裂痕如火舌般游走,薪火的光辉开始畏缩,最终,这象征着劫火圣者至高统御的王座轰然崩裂。
亿万灰烬贤者的颅骨翻滚坠落,沙沙作响,那声音仿佛是无数死者在低语,在哀鸣,在倾诉着某种无从抗拒的畏惧。
克莱莫恩微微抬眼,燃烧的苍白火焰蜷缩成人形,屹立在他的视线之中。
那身影无声地凝视着他,目光幽深,仿佛俯瞰着整个世界,又仿佛超脱于世界之外。
——万有存续之王,白折。
一缕的意志,已降临于薪火之境。
在这一刻,克莱莫恩意识到,自己曾以为绝对封闭的世界核心,已然被这位存在悄然渗透。
而最可怖的是,白折从未刻意隐藏,而是任由自己的意志流淌进这片领域,仿佛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足以震颤规则的根基。
白折的声音悠悠响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他的意志直接烙印进了世界的核心规则之中,如同整个法则体系的一部分在自言自语。
“居然能发现我……看来你有些长进了。”
这话语既像是随意的感慨,又像是某种不加掩饰的评价。
克莱莫恩凝视着他,神色沉稳而冷峻,火焰在他的体内升腾,却无法照亮眼前这抹苍白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凝练:
“……你回来做什么?”
白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意志游走于灰烬之中,似乎在审视着这片世界,审视着那些早已燃尽的生命,审视着这场绵延不息的焚烧。
良久,他才淡淡地道:
“回来看看。”
仅仅三个字,却让克莱莫恩的双眸微微一缩。
他看着白折,眼底的烈焰微微收敛,许久之后,他轻声问道:
“这里的人民正在被屠杀,你不打算管管这里吗?”
克莱莫恩的声音仿佛炭火深处的一抹余烬,看似平静,实则隐含炽烈的温度的试探。
然而,白折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苍白的身影无喜无悲,仿佛并未被这句话撼动分毫。
他的沉默,把一切火焰都一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