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克提姆的本质,并非混沌之神。
在所有神话体系中,混沌通常意味着失序、无形、不可知。
然而,弗洛克提姆却截然不同——它的本体不是扭曲,不是疯狂,不是破灭万物的黑暗深渊,而是所有智慧生命对“无魔世界”的集体幻想投射(当然这段话的出现也是因为古魔转变了存在状态,古魔具有多重历史,此刻从混沌转向了幻想)。
它并非一位古老的造物主,也不是凌驾众神之上的至高支配者,它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只是亿万生灵未曾说出口的渴望,午夜梦境中难以名状的虚影,被时间与理性掩埋的集体叹息。
它是那个被无数文明幻想的“地球”。
一个没有超凡之力、没有神只显圣、没有法术与诅咒、由最简单纯粹的物理法则统治的蓝色星球。
一个存在于祷告与妄想之中的幻象,一个以科学与规律构筑的虚假家园,一个无数身处魔法与奇迹世界的灵魂,梦寐以求却无法抵达的终点。
一个从未降临,却又无处不在的“神国”。
每当某个位面的生灵开始幻想“平凡生活”,开始厌倦神只的恩赐与诅咒,开始渴望一个没有魔法、没有战乱、没有超凡权柄的世界,他们的愿望便会在弗洛克提姆的怀抱中生根发芽,成为它那无形无质的触须的一部分。
而对更高级的超凡者而言,真正令人恐惧的,远远不是战乱与杀戮,而是伟大存在本身的不可名状。
是那些居于认知顶端、俯视众生的存在,是他们漫不经心的凝视,是他们每一次看似随意的低语——
当他们的目光落下,现实便可能不复存在。
他们的伟力超越了法则,他们的思想影响了因果,他们的意志定义了何为“真实”。
而凡人呢?凡人能做的,唯有战栗,唯有在长夜中不敢言语,唯有在某个不可知的时刻被编织进他人的梦境,被刻录进某个更高层次的叙事中,被迫怀疑——
“我存在的现实,真的是现实吗?”
“而不是某个强者的幻想?”
万古长存的魔王,主宰时间的神只,翻阅命运之书的智者,操控历史篇章的天帝……
在他们的注视下,过往与未来不过是他们记录中的一行字,一个未曾揭开的篇章,一个尚未落笔的结局。
“我所行走的现在,真的是现在吗?”
“而不是某个高手书写的回忆录中的人物?”
如果世界是某个存在的故事,如果自身的一切皆被构筑、被安排、被一段更宏伟的叙事包裹,那生命的意义又在何处?
于是,一些超凡者开始向往没有超凡的世界,向往绝对客观的物理法则,向往不再因高维之眼的凝视而变质的时间线。
他们憧憬一个没有神话的世界,没有神秘学,没有法则扭曲,没有超然存在书写他们的命运。
他们渴求“现实”,但“现实”本身,或许只是一种虚妄。
他们越是渴求,弗洛克提姆的触须便越是延展。
它的触须,不从天穹降下,也不自大地生长,而是从梦境的裂隙中诞生,从那些午夜里飘忽不定的叹息中浮现。
每一次喟叹,每一次对平凡的幻想,都是弗洛克提姆的祭祀。
每一位渴求平静的信徒,都是它的子嗣。
白折沉思,神色中带有一丝兴奋,那是关于探索和求知的兴奋。
果然,我从地球穿越到诸神位面的过程,实则是从弗洛克提姆的幻想子宫中撕裂而出,进入现实的行为。
他曾以为自己是旅者,是超脱者,是被命运选中的异乡人。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胎儿,一个从虚无之中剥离的梦境残片,一个被弗洛克提姆孕育、却因某种不知名原因而被遗弃,最终遗落至现实世界里的不该出生的早产儿。
“哈哈哈哈哈,终于弄明白我是怎么回事了,这下感觉轻松多了。”
随着古魔展开了它的末法牢笼。
那片漆黑的虚空中,漫天风暴的波动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熟悉的景象,令白折不禁为之一震——
那是一座座城市的轮廓,繁华的街道、高楼大厦、无尽的车流和灯光闪烁的写字楼。
每一栋楼宇的外立面,仿佛是曾经属于地球的某一角落,但却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所扭曲,变成了古魔的符号,变成了他无形牢笼的细节。
白折看着那些楼宇的窗户——
灯光此刻不再是无情的光源,而是被困在996工作制下、身心俱疲的超凡者灵魂的显现。
每一束光线,仿佛都是某个灵魂被压抑的声音,每一间办公室,都充满了来自超凡者的无尽叹息与不甘。
这些曾经渴望平静与安稳的存在,竟被困在了一个最荒诞的、却又最真实的现实中,无法脱身,无法挣脱。
弗洛克提姆的哀歌悄然响起,宛如一阵低沉的呢喃,却又清晰如同雷鸣。
那歌声无情地穿透了时间与空间,跨越了维度的边界,在每一丝空气的缝隙中回荡。
它的旋律仿佛并不来自这片宇宙,而是某种深邃的虚无,在古老神话与星际之间流转。
古魔的核心,逐渐浮现出地球所有城市的天际线。
那是熟悉的,但又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现实世界——
繁华背后的荒芜,理性下的疯狂,现代文明的虚伪面纱,皆被弗洛克提姆的一丝黑暗所吞噬。
每一栋写字楼,犹如一座座无情的地狱塔楼,灯光在玻璃窗内闪烁,那灯光不是温暖的家庭之光,也不是职场奋斗者的热情,反而是一种无尽疲惫的呼喊。
弗洛克提姆轻轻低语:
你们一边渴望平凡,
一边憎恨平庸;
既想杀死神明,
又盼救世主降临。
这永恒的矛盾,
才是吾不灭的舍利。
弗洛克提姆的声音愈加低沉,仿佛那首哀歌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灵魂的深处,每一丝颤抖的现实维度中都萦绕着它的力量。
它如同一张大网,将所有生灵的欲望、幻想与痛苦悉数编织,构建成它无尽的秩序。
这句真理低语,仿佛打破了最后一层帷幕。
所有的生灵,无论是身处浮华都市的普通人,还是超凡的存在,皆无法逃避这个令人悚然的现实:
他们所称之为“真实之极”的超越真实的的世界,也许也只是某个更高维度生灵编织的梦境,一场不由自主的幻想。
人们渴望的平凡生活,或许都不过只是弗洛克提姆在其无尽孤独与混沌中,编织出的幻象。
而他们的一切努力,早已被融入这场更宏大的叙事之中,成了无法逆转的宿命——
所谓现实,不过是更高维度的幻想剧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