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桐倏然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含糊念着:不会有事,不要怕,言一桐,不要怕不要怕……
这种巨大的乱流难得一遇,且是机舱内所有的灯光都灭了,所有人都陷入惊恐焦虑不安的巨大漩涡中。
机舱内早就尖叫哭号成一片,空姐专业又淡定通过广播安抚大家:请系好安全带,尽量保持镇定,只是偶遇乱流,大家不要害怕。
作用甚微,言一桐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恐惧情绪犹如黑洞般吸附她,将她吞没。
黑暗混乱中,盛勋爵还没发现言一桐的不对劲,直到小猫似的呜咽声传来,他才觉得不对劲,打开手机灯光照着言一桐的位置,只见女孩抱紧前面的椅背,整个人不停地颤抖,如受了惊吓的小鸵鸟把脸埋进自认为安全的区域。
盛勋爵微微蹙眉:“你就这点出息,不过是遇到乱流而已,你怕什么?而且头等舱晃动没那么厉害。”
言一桐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她有幽闭恐惧症,这么多年,她都不敢一个人待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而且她从来不敢坐晚上的飞机。
虽然乱流情况逐渐平稳,她却捂着耳朵,隔绝所有的声音,她尽量把自己缩到最小,乱流的恐惧并不是她真正的恐惧。
盛勋爵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冷的,如碰到一块冰块。
言一桐浑身颤抖着,甩开盛勋爵的手,呼吸急促胸脯起伏跌宕,盛勋爵目光微紧,整个机舱都乱七八糟乱成一团,头等舱倒还算镇定。
经济舱有人待乱流平缓一些便想跑去驾驶室大吵大闹,空姐只能上前劝阻。
盛勋爵握住言一桐的手,岑薄的唇微启:“别怕,没事了。”
言一桐再一次想要挣脱,盛勋爵却抓紧不放,心中忍不住想,这丫头胆子变这么小了么。
良久,乱流总算彻底停止了,飞机逐渐恢复了平静,言一桐却一直没有平复心情,浑身依旧止不住颤抖,呜咽,手也是冰凉冰凉。
盛勋爵眉头紧锁,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解开言一桐的安全带,想把她抱过来,言一桐却紧紧抓住安全带不肯放手。
不仅伸手打他,还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空姐,空姐关心地问:“这位小姐,乱流已经过去了,飞机不会再颠簸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言一桐捂着耳朵,呜咽声渐大,盛勋爵粗暴一喝,“滚开,别来烦她。”
空姐吓了一跳,慌忙走开,盛勋爵抱起言一桐,让她坐在他腿上,言一桐的身体僵硬至极,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言一桐原本还情绪崩溃,在他的抚慰下逐渐平静下来,她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指尖碰到他的肌肤,冷得他鸡皮疙瘩直冒。
盛勋爵把她圈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香发。
“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他难得放柔了声音,铁臂有力地把她圈在怀里,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背脊,温柔至极。
言一桐受了惊吓,一直在抽噎。
盛勋爵说道:“别哭了,飞机不颠簸了,乱流已经过去,没事了。”
言一桐似乎没听进去,小脸煞白,心慌作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盛勋爵抵着她的额头问:“你怎么了?害怕什么,告诉我。”
言一桐只摇头,又想逃离盛勋爵的怀抱,躲到角落去,盛勋爵岂会让她如意,强硬地抬起言一桐的下巴,发现她惊慌至极,眼光没有聚焦。
“别害怕,都过去了,过去了。”盛勋爵气势凌人:“你看着我,言一桐,我是谁?嗯?”
言一桐摇头不答,眼睫还噙着一颗泪珠,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盛勋爵越发将她拥紧,低头吻住她的唇,言一桐猛的摇头抗拒,盛勋爵却压着她的后脑,不允许她躲避。
唇舌霸道占据着她的所有,灼热的吻以强势的姿态攻城掠地,激烈卷过她唇内每一寸肌肤。
言一桐想躲,他却穷追不舍,含住她的舌尖,温柔得不像话,没有任何一丝情欲,只是温柔地舔吻着她,安抚她紧张的神经。
这一招,的确有效。
言一桐的心逐渐平定下来,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身子渐渐柔软,她整个人贴紧他,手环绕着他的脖颈回应他。
他吻得更深了,舌头卷得更深,像是要钻到她喉咙去。
深侯之吻,暧昧又缠绵。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们唇齿纠缠的暧昧声,言一桐柔顺地顺应着他,不再抗拒,心中的恐惧,慢慢被压了下去。
这是盛勋爵啊。
虽然他有时候有些霸道蛮横,偶尔却又对她很好很温柔的盛勋爵。
盛勋爵察觉到言一桐的三心二意,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想什么?不怕了是吧。”
言一桐脸色涨红,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盛勋爵冷声道:“赶紧滚回自己座位去。”
她却一动都不动,他一说这句话,言一桐下意识地握紧他的衣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赖在他怀里,不起身。
她心有余悸,让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还是会害怕。
“言一桐你……”
“我不要一个人坐,不要不要。”言一桐低声说,把脸乖巧地贴在他的胸膛,听着男人透过紧实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很心安。
盛勋爵也不勉强她,安全带干脆也不系了,把她抱在怀里,双手圈着她的腰,微微往后一靠,让言一桐更舒服躺在他的怀里。
盛勋爵招手让空姐过来:“给我一杯温水和威士忌。”
空姐刚刚被他厉喝过,有些怕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恭敬端来一杯热水和威士忌,见两人如叠罗汉一样坐一个椅子上,刚想提示,盛勋爵再次冷酷道:“别来烦我。”
空姐不忘礼貌退下,准备离开,就听到言一桐着急问道:“什么时候有电啊?”
空姐温柔且耐心道:“抱歉,这一点我们也不确定,我可以给您一个小灯,请稍等。”
空姐见盛勋爵拿着的手机正打开了手电筒,心想,这个男人虽然很凶恶,但是对女朋友倒是很贴心。
空姐离开后,盛勋爵把水怼到言一桐唇边,示意她喝了。
言一桐双手捧着水杯,乖巧地一头闷,盛勋爵很满意,把杯子放到一旁,自己喝了一口威士忌,想了想突然问:“你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是对封闭空间的一种焦虑症,患者会害怕密闭或者拥挤的场所,轻者可以表现为压抑、胸闷;
重者可以表现为心慌、气短、呼吸困难、心情烦躁、恶心。一旦离开这种环境,患者的生理和行为都会迅速恢复正常。
可言一桐刚刚上机的时候,并无任何不适啊。
“嗯。”言一桐低声承认。
她曾经做过脱敏治疗,不过同时在密闭和黑暗两种环境她依旧会恐惧,呼吸困难,若是只有一种环境,她还好,所以她不会坐晚上的飞机,更是最怕机舱的灯光都灭了。
盛勋爵不怒而威:“怎么回事?”
言一桐缄口不言,盛勋爵嗓音幽冷:“不说你就滚回去自己坐。”
“不要不要!”言一桐可怜兮兮,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女孩一样:“我不要自己坐。”
盛勋爵哭笑不得,又有一种很酸涩的柔软心情,这丫头成长过程中有什么类似的经历吗?
所以才会导致她出现这样的恐惧症,又是谁造成的?
盛勋爵突然发现,自己对言一桐的一切都想要知道了解。
韩漠之前给他的调察报告中,并没有提到言一桐有幽暗恐惧症,也没有提到她会驯兽,所以时间久了,盛勋爵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
“距离到海市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你要是不愿说就不要赖在我这里。”盛勋爵试图把她推开,冷声警告。
言一桐抿唇说道:“我说,我说……我13岁的时候言杰开始烂赌,第一次逃难的时候,他把我塞进行李箱托运到开罗十几个小时,当时我被困在行李箱里快死了,又饿又黑,到了目的地我早就缺氧晕厥了过去,差点没命,去到那里又被抓,好不容易才逃出去……
所以从那以后,我在幽闭狭窄的黑暗空间就会呼吸困难,恐惧不安,心慌恶心,后来才知道这是幽闭恐惧症。”
盛勋爵铁臂收紧,怒火在胸膛里剧烈地燃烧,跟着言杰真是苦了她,他知道言一桐这些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只是根本不知道会这么难。
怪不得她刚刚不肯关灯,晚上睡觉都是留着一盏小夜灯才能入睡。
这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
“看过医生吗?”
言一桐点点头:“看过了,用处不大。”
盛勋爵搂紧怀里的她,尝试给她更多安全感,他是能理解言一桐的恐惧,就像当初他发现自己病的时候,他的世界只剩下恐慌和无望,每次发病都特别孤独煎熬。
“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整死他。”盛勋爵沉声说道。
这丫头的成长历尽磨难,难怪她这么察言观色,这么能隐忍,原来都是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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