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征和肖菊英站在人群边缘，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一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叶卫东，今天竟然会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毫不留情地把那些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怨恨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直戳他们的心窝子。
叶长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叶卫东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铁板钉钉，根本无从辩驳。
是啊，他们确实偏爱老大和老三，可那都是下意识的，谁家不是这样？
老二从小就懂事，从不争抢，他们也就习惯了忽视他。
可现在，叶卫东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这些年来的偏心和不公。
肖菊英的脸色更是难看，她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敢去看周围邻居的目光。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
她听到有人低声议论：“老叶家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刻拉着叶长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肖菊英还是忍住了。
她知道，现在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叶卫东正在气头上，要是他们再一走了之，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她咬了咬牙，拉着叶长征往旁边躲了躲，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叶卫东那一桌。
这一看，她的目光突然被叶卫东身边那个漂亮女孩吸引住了。
那女孩穿着一件淡白色的棉衣，皮肤白皙，眉眼如画，正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叶卫东说话。
肖菊英心里一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另一边，张国庆和其他几个邻居还在不停地劝叶卫东。
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一边数落叶长征夫妻的不是，一边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对叶卫东说：
“卫东啊，你可不能因为考上了京城大学就不认父母啊，这样对你将来的前途也不好，依我看，你发发脾气就行了，可不能真断了……”
叶卫东听得心烦意乱，眉头越皱越紧。
他真想立刻起身离开，可想到还要带邓天翔见王建钢的表叔，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烦躁。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着那些围观的邻居们抱了抱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各位长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天我们是来祝贺钢子考上大学的，我想和朋友们安静地喝杯喜酒，就不麻烦大家了。”
他的话一出口，那些老头老太太们面面相觑，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关心了几句，随后悻悻地散开了。
叶卫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座位上。
王建钢一脸愧疚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东子，都怪我，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选在大院里办酒了。”
叶卫东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钢子，这事儿不怪你。你办升学宴是大喜事，在哪儿办都一样。咱们今天就开开心心地喝酒，其他的事儿别想太多。”
正说着，王建钢的妈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
“东子啊，婶子知道你心里有气，你爸妈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叶卫东微微点头，礼貌地回应：“婶子，您放心吧，我没事的。今天是钢子的大喜事，您和叔叔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王建钢妈妈欣慰地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王建钢抱歉地朝着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我还要去迎客，庆哥，钢子，这一桌就请你们代我陪好他们。”
“去吧，这一桌你就不用管了，等下过来喝一杯酒就行。”叶卫东摆了摆手说道。
王建钢正要转身，叶卫东突然想起一件事，喊道：“钢子，等等，你那表叔还没来吗？”
王建钢摇了摇头，道：“我爸说通知过他了，答应了会来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来。如果他过来了，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
“行，没事了，你去忙吧！”
正在这时，又有一大群年轻人过来了，原来是京城四中的同学。
这些人一见到叶卫东和张国庆，立刻围了上来，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呀呀呀，叶卫东，我们刚才来的路上都在议论你呢，都还想着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太好了，你果然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剪着学生头的女孩子，脸上带着婴儿肥，性格开朗直爽。
叶卫东赶忙站起身来，笑着回应：“哈哈哈，苏冬梅同学，能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
紧接着，其余的同学也一一过来与叶卫东和张国庆打过招呼后就聊了起来。
以前的叶卫东在班上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可现在的他，阳光、帅气、谈吐不凡，尤其是他今年考了全国理科最高分，更是让这些同学对他刮目相看。
几个女同学看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崇拜和倾慕。
有男同学见到陈红舞和文曼丽这两个美女，便请叶卫东帮着介绍一下。
叶卫东笑着介绍道：“我身边的这位是陈红舞同学，现在是京城大学大二学生，这位是文曼丽同学，这次高考考上了京师大……”
听到介绍，众人不由自主地对这两人心生敬意。
苏冬梅脸颊微红，径直拉开叶卫东身旁的空椅坐下。
她袖口蹭过桌上的酒杯，深红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细碎波纹：
“卫东，你还记得高一时给我画的那张元素周期表吗……”
“他应该不记得了。”
叶卫东还没回答，坐在身边的陈红舞突然就替他回答了。
所有人不禁愕然。
陈红舞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
“我是说，卫东这两年先是下乡插队，后来又是翻译，又是修车，还要复习知识迎接高考，自然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苏冬梅自然看出来了，这个叫陈红舞的大美女应该也是对叶卫东有意思。
可她不管这些，毕竟以前上学时，她与叶卫东关系还是不错的。
如今叶卫东成了全国高考状元，前途不可限量，人又长得高大英俊，要是她能与叶卫东成为男女关系，带出去都有面子。
“卫东，你可能想不到吧，其实我这次也考上了京城第二医学院的护理专科。”
苏冬梅指尖缠绕着桌布，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叶卫东，“听说你们京大医学部和我们学校就隔着条银杏大道……”
叶卫东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真的？那可很巧呢，恭喜你了。”
苏冬梅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文曼丽开口了：“苏同学，不过护理专业可不轻松呢。”
冬梅自信地回道：“我不怕辛苦。”
正在这时，邻桌突然爆发出哄笑，几个男生正在高谈阔论。
陈红舞倏地起身，腰间银链子哗啦作响：
“要不要我们换张清净点的桌子？”她说话时右手虚搭在叶卫东椅背。
叶卫东正要开口，邓天翔突然轻咳：“卫东你看，应该是钢子他表叔到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王建钢正引着个穿藏青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穿过院门，脚下的牛皮鞋敲击青石板地面，发出笃笃的闷响。
陈红舞顺势俯身贴近叶卫东耳畔，低声说道：“这人我在华侨饭店见过……”
她的发梢带着淡淡的茉莉香膏气息，与苏冬梅腕间的雪花膏香气在空气里无声交缠。
叶卫东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