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祥没想到赵起来的妈妈会这么要求,在他的意识中,结婚的步骤多着呢,见面说亲,这才是第一步,结婚的话没有一年半载哪能行?但是赵起来的妈妈既然这么急切,作为男方的他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事故眼子,既然对赵起来满意,就直接答应她好了。
李文祥认为自己都是五十岁的人了,这辈子能娶到找上门来的媳妇儿就很不错,自己无父无母,弟妹为了孙辈儿上学,都在城里买了房子,李楼村按户论,就只剩下他一个没有在屿石县城里买房了。也真是老天爷有眼,老了老了还给他送给一个小媳妇儿来。至于表婶子说的赵起来与北京教授的事儿,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膈应的。
昨天表婶子说这事儿的时候,他已经专门问了一嘴,赵起来现在和那个北京教授还来往吗?
表婶子咕哝着嘴儿说,北京的教授就是因为赵起来离了婚,婚都离了,还怎么到赵油坊村来,估计没有来往了。
现在,李文祥看着赵起来,想起了昨天表婶子的话,心说,既然赵起来不与北京的那个教授来往了,如果我愿意与她结婚的话,赵起来就是我的人,以前的一切就不存在了,自己这么大,都五十了,还是个哑巴,比她大了将近三十多岁,拿这三十多年的年龄差距,就完全可以把她勾北京教授的事儿抵掉了!
帮孙叫枝续上白开水后,李文祥看见屋子里的光线忽然间比刚才亮了不少,他抬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原先遮住太阳的云彩被风驱散,太阳的白光终于能直接照到地上来了。
李文祥站在门槛子跟前的光线里,感觉自己被太阳光照得好像海绵一样蓬松起来,想着身后轮椅子上的赵起来,他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似的,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让他的鼻子酸不溜地,他都记不清自己想淌眼泪上次发生在什么时候,好像二十多年前,他二弟结婚的时候,因为需要他为二弟腾房子结婚,二弟说,大哥,等我结过婚,我攒钱给你盖房子,让你也娶上媳妇儿。他听了二弟的话,当时心里热乎儿的,鼻子一酸,差点流眼泪。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自那以后,弟妹们一结了婚,都忙起来了,屋里屋外的事儿数不胜数,没有人顾及他。弟妹们有了孩子,孩子看见他,指着他唱:光棍汉光棍汉,找个媳妇儿真困难!一晃二十多年年过去,侄子侄女儿都大了,他们都在屿石县的城里工作生活,偶尔回到李楼村,看见大爷李文祥,也不搭理,他们头一扭,就从他身边走开了,好像与他讲话就会沾染晦气似的。
他的屋子里一年到头很少人来,他觉得自己屋子里头的物件,包括他自己,都好似冷冰冰的生铁疙瘩一样,生硬积尘。现在赵油坊村的孙叫枝竟然把她十七岁嫩生生的闺女儿亲自送上门来,他的坚硬的心肠不由地柔软起来。
李文祥据他从表婶子处得到的有限信息,分析了孙叫枝之所以主动找上门来为闺女儿说媒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赵起来下面,孙叫枝又为她生下两个双胞胎弟弟(孙叫枝的三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孙叫枝没有提及的原因,表婶子没有说,李文祥自然不得而知),他们家在屿石县买了学区房,为她两个弟弟日后的上学做准备,买学区房就必须贷款,赵起来的爸爸妈妈只有天天干活儿挣钱才能还上每月的房贷,这样一来,赵起来就没有人照顾了。再一个原因,随着赵起来奶奶和爸爸妈妈年岁的增大,照顾赵起来势必越来越力不从心,找一个接手照顾赵起来的人成为当务之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起来能有正常的婚姻关系,生下自己的孩子。
李文祥从屋门口的太阳光下回转身,他没有看孙叫枝,也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话,走到赵起来的轮椅后面,将轮椅转了个向,让赵起来面冲着屋门口,推到暖烘烘的太阳光里。
从阴影里来到阳光里头,赵起来脸上毛茸茸又细又白,好像胎毛一样的软毛呈现出来,在光线下,如同喷了牛奶的飞沫一样。
李文祥的欣喜和接纳都能感觉得到,赵起来有些兴奋,她拍着轮椅的把手,说,嗨,太阳真暖和!
李文祥朝那个表婶子比划了一下,旁边的表婶子对赵起来说,屋子里阴凉,愿意晒暖的话,文祥可以把你推到院子里去,院子里成片的天天地儿(太阳)。
赵起来说,好,我出去晒晒天天地儿。
轮椅要载着赵起来出屋到院子里去,李文祥得以后轮为支点,把前轮翘起来推动。
推轮椅之前,李文祥一只脚抵住一只后轮,使轮椅整个后仰起来,做了一个试探性动作。
赵起来感觉身子的重心偏离了牢靠的轮椅,她惊慌起来,说,不行,这样我害怕,你到前面来!在我们家过门槛子,都是爸爸从前面连轮椅一起把我抱出去。
李文祥绕到轮椅前面,弯腰一使劲儿,就轻轻巧巧,麻利地将赵起来抱到院子里的太阳地里去了。
孙叫枝仍然待在屋子里,刚才李文祥虽然没有当场回答她\"当面给个话\"的要求,但她看得出来,李文祥对女儿起来总归还是满意的。满意归满意,没有得到李文祥的答复,孙叫枝心里七上八下,她之所以没有跟出去,还在屋子里等待,就是等着李文祥回到屋子里,避开赵起来,她准备再问一次。如果李文祥没有明确的答复,她就拿出杀手锏,看看李文祥到底愿不愿意。
李文祥家的厨房靠院子的东墙,靠西墙是一个菜园。由于他家的主屋只有三间,院子里除去厨房,所剩的面积就很小,菜园子东西窄,南北长,被齐腰高的篱笆围起来,尽管面积不大,花花绿绿菜蔬的品种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