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来退款,表哥没来,这是真退。他们的生意是亏是赢,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经营状况,但我一定要搞个明白。
如果是确实不赚钱,我可以理解。如果是亏钱,我认为表哥表嫂是大义之人。
当然,如果是赚钱,甚至是微利,我就认为这对亲戚猪狗不如。
现在还不能作结论。
次日,我打了一个电话给闻博亮,一是想去取他爸帮我养的那盆花,二是想和他爸聊一聊。
博亮说:“那盆花很大,干脆要我爸用小推车帮你送过来。反正他什么工具都有。”
我连忙说:“那就太好了。”
于是,我与博亮约定时间,晚餐后,我在宿舍等他爸,又把住址说了一遍。
博亮说:“知道,我家以前也在那栋楼住过。”
晚餐后,我就坐在房间里等闻老。
烧好茶,又去买一包好烟,一些零食。就等着闻老过来。
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表哥的店子办不下去,我有责任,不该为他们出馊主意。
表哥的店子办得很好,那么,这两个人就没有良心,为了几块钱过河拆桥。
我想,闻老应该是知道情况的。
六点整,手机响起来,博亮说他爹推着板车出发了,大约20分钟就到。要我到楼下帮着抬一抬。
这房子南面有个小阳台,一直空着,我也无心种花养草,现在闻老送花来了,我就打扫一番。
于是,我就在南台阳台上搞起卫生来。
搞得差不多了,我看见闻老推着一辆板车到了楼下。
我忙下去,见面就喊闻老,说他辛苦了。
其实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闻老笑道:“我还帮你带了几盆花过来。你先把小盆端上去,再一起来抬一下这盆大的。”
我来回跑了两趟,把四盆小花端到阳台,两人又把那盆大剑兰抬上去,然后请他洗手。
闻老洗过手后,我请他坐。端茶,发烟,上零食。
闻老环顾四周,说道:
“这栋房子我有感情,我以前在机关里搞后勤,就住在这上面五楼。”
我笑道:“后来去的市政处?”
“对啊,原来有市政处,但没有人管花草,后来组织上送我到外地学习了一年,以后,我就专门从事这一行。”
“那您是真正的专家了。”
他教我剑兰要怎么样养,又说之所以送剑兰给我,就是它的叶子比较锋利,就跟你搞行政一样,身上要带点刺,才能治服别人。
我哈哈大笑,说您真想得周到。
他说:“你不要笑,植物和人是一样,带点刺,生命力持久一些。”
两人东拉西扯一阵,我才转入正题,小心地刺探道:
“闻老,您也知道,跟我刘总夫妇是亲戚。”
“对对对。刘总跟我说过。”
我突然记起表嫂说,我表哥是和闻老喝酒时说漏了嘴,正好上次公家接待客人,还剩半瓶酒没喝完,便说:“我这里有酒,陪您喝一杯。”
估计闻老好酒,竟然没有推辞,问:“什么酒?”
我说:“江西产的四特酒。”
他点点头。
倒了两杯酒,我才接着说:
“我们是亲戚,当然关心他的饭店,依您看,他的店子赚不赚钱呢?”
闻老喝了一口:“开始一两个月不赚钱,现在赚钱了。”
我心里一惊,连问道:
“为什么呢?都是一样的饭菜啊。”
闻老说:“原因很多。一是办在郊区,几个人有小车嘛?还要开车去吃。”
“有自行车嘛。”
“自行车倒是有,那一般要到周末,别人才有时间。”
我问:“第二呢?”
闻老说:“第二嘛,他们是乡下来的,你和他是亲戚,都不去照顾他的生意,他们有几个熟人?”
我点点头,问道:“那么,现在为什么好了起来?”
闻老喝了一口,说道:
“那个女的厉害,对,就是你表嫂,不知她怎么说动了村上刘书记入股。当然,我也是听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没问你过你表嫂。
听说刘书记没出钱,你表哥表嫂送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他,要刘书记带客。
刘书记是个聪明人,送干股,他当然要。于是,村上开什么会就到那儿吃,镇上来了什么领导,也带到那儿吃。
要说真话,你表哥不论是炒菜还是做蒸菜,功夫还是有一手。
所以,我可以预计,他的店子一定会火起来……”
后面的,我就没认真听了。
听到表哥表嫂送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村上刘书记,我心中所有的谜团全解开了。
接下来,我就陪着闻老慢慢喝。
只是我的身子在陪他,灵魂却出了窍。
我表哥表嫂终于找到了一个靠山,这就是村上刘书记。
刘书记本身就是个大客户,村上可以吃喝,公款。镇上来了领导可以吃喝,公款。村民们要找刘书记办事,请刘书记吃喝,私款。
公款私款一齐上。这生意就稳住了。
吃过的人都说好,这名声就传播了。
难怪那天晚上,我表嫂说,借钱难,但为了不让我“亏”,一定要凑钱早点还给我。
她还说,她还怕影响我的声誉,为了我能继续工作下去,她无论如何要把这笔款子还给我。
为了让我相信,她还擦了一把眼泪。
“这酒不错,来,碰一下。”
听到闻老这么说,我如梦方醒,对了,对面还坐着闻老呢。
“干。”我与他碰了碰杯子。
闻老喝了二两酒,站起来说:“不喝了。”
我说:“还喝一杯。”
他又坐下。
给他倒满,有些话,我必须叮咛他。
我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道:
“闻老,我表哥表嫂的生意做起来了,这靠您,村上刘书记等人帮忙。我祝愿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但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
闻老点点头。
“我那表嫂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你送花给我,跟我说店子的情况。这些事不要跟她透半点风。
为什么呢?我爹想入点股,她都不同意。
她要是知道你告诉我,说她店子生意好,一定不高兴。
因为她次次来,都说生意不好。”
闻老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
“小郝,你放心。我在这机关里混了半辈子,你叮嘱了我,我就知道你的意思。
他们生意好不好,其实不关我的事。我还想和刘书记搞好关系呢。”
“你也想买块地?”
“对,那千嘴山下还有大片荒地。趁着别人没动手,我买地。说句内心话,我一生一世有个梦,就是有个自己的花园。
村上刘书记入股的事,我只和你说说。因为你与老板是亲戚。我还敢说刘书记?我就是要他卖块地给我。
小郝啊,买了块地,我就要造个真正的花园。
我买大一点,到时候,你到里面来修栋房子,跟博亮打邻居。博亮说他跟你关系挺不错。”
我笑道:“我就没那么大的野心了,能买个套间就不错了。”
闻老笑道:“不过,你的志向不同啰,我们博亮说你是复旦大学毕业的,说不定以后要调到省里去。要是在这儿工作,赶紧去买块地,城市以后向那边发展呢。”
我只笑笑。
端起杯子与闻老碰了一下,说:“下次有好酒,一定喊您来好好喝一顿。”
他也知道我这句话是送客,才站起来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
我一直把他送到楼下。他边走边叮咛我,剑兰要怎么养。
送走闻老,回到房间,我一肚子火。
我不恨我表哥,他只是懦弱而已,只恨我表嫂。这个女人心思太坏了。
说是亲人,还不如一个邻舍。
还表演得那么好。怕我点着这一点股份,今后土价起来了,问她分钱。
竟然这样,闻老说的,无论树也好,花草也好,一定要带点刺,才活得长久。
我就……
对。
这三万暂时不还给李老。
表嫂,你看死我不能发财。那我就偏偏不能让你这样甩掉。
我要活得一团生气来,蓬蓬勃勃,欣欣向荣。
坐了一个小时,考虑周全后,我拨通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