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府中已过了亥时。清源走了近一个时辰确实感觉有些脚酸,麟祺并未在房中,火炕上也没铺着被褥,这臭小子跑去哪里了?
清源靠着炕柜正迷糊中,麟祺和六子已悄悄的进了东跨院。麟祺看着正房和耳房都点着灯,随即眼珠一转将手揽在六子的肩膀,嘴里不停地哎呦、哎呦的小声叫起来。
柱子和大龙、大虎闻声跑出来,就见六子扶着一瘸一拐的少爷往正房里走。几人连忙架起麟祺,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了炕上。
清源恨不得一脚就把麟祺踹下炕去,看着那三个大傻子还在那边问东问西的,便朝六子说道。“你是真消气了?那么一大瓶的药膏就没给我剩下些?”
六子一听立马傻了眼,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四爷,您就责罚我吧,还求您不要把李安赶出府去。”
麟祺动作也是快,跳下炕来护在六子身前,梗着脖子说道。“都是我叫小六子那么做的,你就打我吧。”
柱子几个也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清源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往褥子上一躺。“柱子把蜡烛熄掉,我要睡觉了。”
麟祺示意他们先把六子拽出去,随后熄了烛火,嗖的一下就跳上了炕,也不管衣服脏不脏、袜子臭不臭了,一个劲的往清源身边蹭。
柱子一听这事与李安有关,反倒拉着大虎回屋睡觉去了。大龙挠挠头,本还想叫柱子帮着劝劝,这下可好,只能无奈的拉着六子进了西厢房。
六子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抹着眼泪。大龙最烦谁这个样子,有事就说呗,哭哭唧唧的算怎么回事?现在是走也不是,劝也不是。行,就看看你小六子有多少眼泪,看你啥时候和自己说。大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反倒是不觉得烦躁了。
六子眨巴眨巴眼,看着光着膀子的大龙也在盯着自己,立时抹了把眼泪,抽搭下鼻子。“大龙哥,我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大龙沾湿了洗脸布,递给六子。“到底咋回事?”
“我把李安给揍了。”六子忽地呲牙一笑,“打的他鼻口窜血。”
“就因为他和那姑娘见面的事?”大龙问道。
六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主要是他不觉得有错,说话也是难听,就该叫四爷赶他出去。”
“那你还替他求情?怎么没打够,还得留在身边继续打是不?”大龙对李安好感不多,尤其是听喜子说上次他们打架也是因为李安的那张臭嘴。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还不是因为我先动的手,要是李安为此被四爷赶出去,我哪里会能心安?”六子擦着脸,这言不由衷的话只能骗骗大龙了,也不知自己这手啥时候变得如此的欠了。
大龙看着六子的神情恢复许多,也是放下心来,二人聊了有半个时辰,忽听房门被轻轻叩了几下,就见清源穿着一袭黑衣闪身进了屋中。
漆黑的夜空中乌云已遮住了残月,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在远处的天际时隐时现。清源和六子朝着小台子方向跑去。
小台子坐南朝北,周边竟植有松、柏、槐、柳四片林子。早已破败的圆形石台前有一条长满杂草的石板甬道,圆台周边立有十根石柱,甬道两侧则各有六根,应该是代表着十天干、十二地支,石柱虽已残破不堪,却也能依稀看出雕刻极为精美。
清源招呼六子由柳树林中进入。林子倒也不大,走了几十步便到了边缘。前方灯火通明,两人来高的青砖墙内还传来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围墙内的南侧显然还在施工。
这个加工厂占地可不小,南北两个大门都关得紧紧的,并没有见到有人值守。西墙外的空地上挖有一个大坑,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内有多深;坑的外沿垒着尺把高的青砖台子,台上外侧每隔一段便又固定着一个铁钩。
六子指了指围墙,清源用手一摸,围墙的表面和砖缝还未干透,显然这西北角应是砌成不久,六子砍下几节粗壮的树枝,将一端削成尖刺状,试了几个位置后,便将树枝插进了砖缝处。
二人的体型消瘦,又都有功夫在身,要不是怕人发现,这两人来高的围墙也奈何不了他们。借着树枝的支撑,二人“借力打击”,嗖嗖两下便登上了围墙。
加工厂内的南侧亮的很,隐约可见工匠们还在忙着活计。南北大门之间有一条宽宽的石板路,粗略数下,厂内不下二十处大小不一的砖房。
清源看着眼前是一处涂着石浆的圆柱形房子,高度并未超出围墙,就这距离一个纵身亦可跳过去。
六子低声对清源说道。“源哥,试下动静不?”
清源正有此意,摸出备好的石子便向院中掷去。许是被工匠们的器具声所掩盖,清源并未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
六子也摸出一颗石子,用力向石板路上掷去。依旧没有落地的声音。
清源想了想,取出一张符纸包裹上石子,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随着一声“去”,清源又一次用力的掷了出去。
“嗡”,随着一声如蜜蜂振翅般的响动发出,二人眼前忽地现出一张泛着红光的大网,那被符纸包裹的石子正是砸在了大网之上。
“走。”清源拉着六子立时蹿下了围墙。
清源脚还未等落地,只觉头上传来一阵冷风,六子一把拉过清源,借势翻滚在了地上。二人向后一个翻身,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和服,头插三根红蜡烛的倭人女子向清源扑来。
六子俯身便迎了上去,手中双刀照着那女子的左肋狠狠地斩去。这一刀力道十足,可六子却随着双刀落下,他也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六子一懵,明明是砍到了才是,怎么竟似砍在了一道虚影之上。那女子的利爪业已来到了清源面前。
清源早已短剑出鞘,借着侧身之时抬手一挥,眼见那大红和服四散开来,一根蜡烛已被清源斩落在了地上,忽地一下,那蜡烛瞬时化作了一截枯骨。
女子漂浮着身体死死地盯着他们,涂满白粉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那被风吹动的长发则在身后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