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江家院子。
“……江丫头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咱们现在是彻底管不住她了!”周氏急得直跺脚,冲着江老太太和丈夫说道:“江丰可都月余没回家了!”
上次说了休沐的时候就回家看看爹娘奶奶的,结果江韵婵让人传了口信儿,说江丰自己不愿意回来。
这样下去,就算是发达了也不认家里人了,他们还能指望江丰啥?
“这……不至于吧,好歹是咱的儿子。”江俭不安地搓了搓手,呐呐地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呢。”
“嚯,那江安也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的!他现在愿意喊你一声爹吗?”周氏的刻薄劲上来了,冲着自家婆母忙不迭道:
“娘,上次你可就说想办法了。江丰已经入了戴夫子的书塾,江韵婵进了回春堂,还跟县太爷一起在角楼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咱们、咱们现在还能干啥啊?”
江老太太没吱声。
都是被江韵婵接连惩治过的人,再吃打不吃记,也该谨慎行事了。
尤其是那次入了大牢,江老太太高低也不能让自个儿这把老骨头再受那个罪。
“华胤呢,跟江丫头还处着呢?”
江丫头再有能耐,也是个弱质女流。架不住华胤是个能打的,要是惹恼了那个糙汉子,全江家捆在一块儿也不够人揍个痛快的。
“处着呢处着呢!说是两个人天天好得跟啥似得……听说都住在一起了!”周氏一着急嗓门子就比平时还大。
江老太太头疼地指着一直嚷嚷的周氏喊道:“闭上你的嘴!你这么嚷嚷着左邻右舍都听着了!”
周氏一讪,随即小声道:“那不是我也着急嘛……”
“你着急?就你着急!我们要是能对付她早对付了!”
江老太太话音刚落,福灵心至,一拍大腿:“有了!”
“什么有了?”江俭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法子了!”江老太太指着周氏道:“你之前不是说,角楼的事情,让大家都认识江丫头了吗?可你知道,角楼是怎么来的么?”
“不是说前朝……”周氏也听过角楼的来历。
“那是之前。”江老太太想到办法了,再没了方才的颓丧劲儿,那得意劲儿好像已经把江韵婵拿捏住了。
“后来有个乡绅员外,特意重新修建了角楼,不然……前朝的破房子,还指望能留到现在?”
周氏瞬间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个房子是本朝有人重新修葺了的,结果没用上。久而久之,废弃的角楼就成了流浪者的落脚地。
“娘,那你说的那个什么乡绅,是谁啊?”周氏心里暗暗佩服老太太。
姜还是老的辣!
江老太太轻扬下巴:“朱员外。”
……
华胤到县衙接江韵婵的时候,在县衙大厅里看到了喝得面红耳赤的县太爷众人,连平素温文尔雅的聂掌柜都红着脸搂着县太爷的肩膀吹大牛。
华胤额头的青筋一抽,坏了。
阿婵不会也喝多了吧?
他满桌地搜寻着小姑娘,却根本没看着人。
“华大哥!华大哥!”小丁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华胤的衣袖,就被男子敏锐地转头发现了。
他讪讪地缩回手,指了指身后:“江姐姐在偏房里睡觉呢。”
华胤瞟了一眼站在小丁身后的东子,抿了抿唇,低声道:“有劳带路。”
“不客气不客气!”小丁笑着拉扯着东子,两个少年开心地在前头引路,带华胤到了江韵婵睡觉的偏屋。
华胤望着紧闭的房门,四处一个人都没有,心神颤动了下。
“她一个人在屋里?”
“我俩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华大哥你放心,没别人进去。”小丁立刻了然华胤话里的意思,忙不迭解释道。
松了口气,华胤再度道谢,便推门进了屋子。
这是一个两进的厢房,华胤走进去之后,合衣躺在床畔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他眸光微沉,又悄然上前一步。
等一下,那是什么玩意儿?
江韵婵的脑袋边上躺着一个刺拉拉的东西。
怪不得她的睡姿拘谨,搞了半天是因为有个小家伙?
华胤定睛一瞧,便认出了那玩意儿是个刺猬!
小刺猬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它蓦地跳起来,都来不及蜷缩成一个刺团子了,一骨碌钻进了背篓里,压根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华胤:“……”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这里钻?
江韵婵的体质是招这些东西不成?
他倚靠在床柱边,脑海里天人交战,到底是把江韵婵弄醒,还是让她继续睡着。
她到底喝没喝酒?叫醒了不会、不会那啥吧……
这可是县衙!
华胤脑海里立刻警铃大作,停止脑补。
身子比脑子快,他立刻拍了拍江韵婵的肩膀:“阿婵,阿婵?”
“嗯?”江韵婵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散了吗?”
还知道宴会散没散?应该是没喝多。
华胤松了口气,只觉自己方才的脑补都过了头。
“还没,大家都喝多了,在前厅聊天呢。”华胤低声道:“没人发现你跑过来猫盹儿。”
江韵婵笑眯眯地坐直了身子,“那你怎么发现了?”
她回去找华胤的时候,这厮都不在。
“还伤着呢,你怎么到处跑。”
华胤也是回家的路上听说了今日在角楼义诊、施粥的众人,都在县衙里庆功,才想着过来接她回家。
江韵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今日大家都做得很好,县太爷也说了要尽快推广帮助角楼的老百姓挣钱,我看角楼的反响也是不错的。”
“这倒都是好消息。”华胤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随即问道:“走吗?”
“走,咱回。”
既然华胤说县太爷他们都喝大了,连聂掌柜都不庄重严肃开始吹牛,那肯定是不喝到晚上不会尽兴的。
她就不奉陪了。
江韵婵背上背篓,华胤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
院子里,也不缺一只松鼠吧?华胤想。
江韵婵背上背篓,直到到家了都本能觉得好像忘记了啥事儿,却好半天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的事肯定不重要。
她严肃地说服了自己,就去厨房准备晚膳。
收拾得差不多,江韵婵叮嘱华胤好好看家,就背着背篓去书塾了。
华胤意味不明地望着小女人离去的背影:“……还没发现刺猬呢?”
这么一个稀里糊涂跟过来的小家伙,藏在一直没打开背篓的主子身边,不知道以后会生出什么趣事来。
华胤觉得脖子上一痒,很快,就发现肩膀上多了个毛茸茸的大尾巴。
小松鼠“吱吱”叫着,一副惊恐且挑衅的模样。
华胤戏谑地抬起指头,小松鼠吓得抱住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胆小如鼠”。
“人菜瘾又大。”华胤嗤笑一声,到底没将小松鼠给弹下去。
虎视眈眈绕着华胤转了片刻的小白虎不甘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