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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灸之后,萧靖凡有了几分睡意,他摆手让吴院使退下。

“臣告退。”吴院使背起药箱,周元德送他出去。

虽然只是一张清热败火的方子,但涉及皇帝无小事,吴院使还得去一趟太医院,让值守的院判和太医一同看过之后,都觉得妥当才能给萧靖凡用药。

殿内,在宫人的伺候下,萧靖凡洗漱完,困意绵绵地上了床。

周元德将多余的灯盏都熄了,靠坐在床尾处闭眼休息。

殿中烧了地龙倒不会觉得冷。

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突然听见说话声,他立时惊醒,转头就见身边跪了个黑衣人。

黑衣银面具,身材高大,是暗卫统领萧大。

见周元德醒了,萧大转头看向他,语气带了两分调侃:“周公公再不醒怕是醒不过来了。”

闻言,周元德的脊背嗖地蹿上一丝寒意,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床铺跪下,“奴才失职。”

连宫里进了人到了床边都不知道,他这般守夜实在失职。

萧靖凡批衣坐在床边,闻言抬了抬眼皮,“醒了就把灯拿过来。”

这就是不计较了。

周元德急忙起身,从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几盏灯,全部搬到萧靖凡面前照明。

萧靖凡这才低头看向萧大交给他的那沓纸。

周元德小心翼翼把着灯,既要保证光线足够亮堂,又不能凑得太近晃了萧靖凡的眼睛。

萧靖凡看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完了。

他将纸张合拢,抬眼看向萧大,“只查到这些?”

萧大点头:“十五潜进顾府的冰窖看过,里面确实藏有不少金银,光金子就有足足二十箱。纸上所记都是一些与顾泽贤来往过密的官员,其中向顾泽贤行贿者不少,那些金子应该就是受贿所得。”

“应该?”萧靖凡挥手将纸全砸在他身上,冷笑道,“朕今日才知道,朕竟花钱养了一帮废物!”

萧大瞳孔一缩,俯身拜倒,“属下失职,求主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萧靖凡垂眼盯着他,眸光冷若寒霜,带着无边威势,压得萧大连呼吸都放轻了。

唯恐呼吸重一点,整个暗卫营都会不复存在。

“朕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

萧大身体一颤。

是了,顺郡王的私生子还在暗卫营里呢,不仅混到了教头的位置,还几次往外传递消息。

而这些,他这个统领一点都不曾察觉。

若非陛下明察,后果将不堪设想。

“属下自愿领罚。”萧大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沉声道,“萧六办事稳妥,可胜任统领一职。”

暗卫营的规矩,由上一任统领推荐下一任统领人选。

他才当上统领两年,不曾想就要走到这一步。

萧大心中不甘,但再不甘又如何?是他办砸了差事,总不能将整个暗卫营拖下水给他陪葬。

看在萧大方才提醒他的份儿上,周元德轻声求情:“陛下,萧统领办差一向尽心尽力,不若小惩大诫一番,让萧统领戴罪立功。”

萧大一惊,周胖子这个惜命的死太监竟然会替他求情,难不成天要下红雨了?

萧靖凡转头,审视地看着自己的大太监,“朕倒不知,你与他还有些交情。”

这话周元德可不敢当,忙跪下道:“奴才整日间都在陛下跟前伺候,一颗心都向着陛下,因着萧统领素来办事得力,是陛下的左右手,奴才不愿见陛下失去臂膀这才多了句嘴。”

说罢,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没省着力气,脸立刻红了一片。

“是奴才失言,求陛下宽恕。”

萧靖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盯得周元德心脏狂跳,暗暗后悔不该多那句嘴。

萧大有心帮周元德说话,但又怕他一开口引得萧靖凡越发生疑,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殿中寂静昏暗,灯芯‘啪’地炸响,烛火跟着跳动,照亮年轻帝王的俊挺眉眼。

“起来。”萧靖凡伸脚踹了周元德一下,没用多少力道。

“诶。”周元德一边爬起来一边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傻样,看得萧靖凡也跟着勾了下唇角。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看向萧大,“若查出的结果还是不能让朕满意……”

萧大:“属下提头来见!”

萧靖凡不置可否,只道:“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唯!”

“把纸都捡起来,退下吧。”萧靖凡踢掉脚上的鞋子,周元德立刻伸手帮他脱下外衣,挂在架子上。

萧大捡完地上的纸之后就从半开的窗户翻了出去。

周元德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返身到床边,见萧靖凡已经闭上眼,便吹熄多余的烛火,重新坐回床尾,却是不敢再睡熟了。

翌日,乌云遮天蔽日,仿若一团团厚重的棉絮,无端压抑。

大朝会上已经吵翻了天。

不出萧靖凡所料,不过一夜之间,顺郡王妃因失子之痛暴毙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御史和百官的弹劾折子堆满了御案。

但,只有一小部分是弹劾萧靖凡的,更多的是弹劾顺郡王。

因为,还有一则消息跟顺郡王妃因失子之痛暴毙的消息一起传遍了大街小巷。

——顺郡王为了迎娶新妇,狼心狗肺给发妻下毒,以致发妻身亡。

比起前一则消息,后一则消息涉及了三个人的爱恨情仇,主角还就是前面死了的那个人,天生就更能引起百姓关注和议论。

于是,一大早准备来朝堂上看萧靖凡暴跳如雷的顺郡王,看到谢辉带来的证人后,自个儿先暴跳如雷了。

朝臣们从未见过顺郡王如此失态的模样,顿时觉得受到了欺骗。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平时都跟咱演戏是吧?

顺郡王顾不得形象被颠覆,指着庶子的鼻子骂他不孝,伙同外人来陷害他这个亲生父亲。

“父王啊,毒药还在您书房的暗格里呢,儿子实在不忍再看您错下去了啊!”庶子嚎啕大哭,比顺郡王的声音还大。

——父王啊,爵位比你重要啊!儿子想要爵位啊!

顺郡王气得脸色涨红,指着逆子的手直发抖。

一旁的赵国公对他怒目而视,眼神跟恶狼一样,恨不得生啖其肉。

“竖子还我女儿命来!”

六十几的老头,一把薅住顺郡王的头发,抬腿重重几个膝踢,生生将顺郡王踢得呕出一口血来。

“你来老夫府上求娶莺娘的时候说过什么?要一生一世对她好,此生绝不负她!”

“老夫当初真是瞎了眼,将女儿许给你这么一头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