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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姣在慈音庵落脚的屋中光线不好,有些许潮湿,呼吸之中都带着一种淡淡的霉味。

让人难免觉得有些憋闷。

玉姣打开门,刚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便瞧见不远处,守在白侧夫人住处外的染霜,一脸警惕地看了过来。

玉姣微微垂眸,有些哑然。

倒也没必要继续留在院子里面惹人嫌。

慈音庵里面的人都喜静,平时都在院子里面不出来,玉姣也不好出去瞎转……免得惊扰了他人,惹了是非。

她正要转身回到屋内,一阵风吹过,几片金灿灿的银杏叶,从空中飘落。

其中一片叶子,正好落在玉姣的头上,玉姣随手摘了下来,用手摸索了一下那银杏叶。

倒是秋蘅,此时从院子后门的方向过来,瞧见玉姣的动作,以为玉姣喜欢这叶子,于是就笑着说道:“小娘,这慈音庵不只门口种了银杏叶,而是在周围种了一圈!尤其是庵后!有一大片银杏林子!”

“可好看了!”秋蘅用夸张的语气说着。

“小娘若是觉得闷,不如就到后面转转!”秋蘅继续道。

春枝听了这话,就轻轻地呵斥了一下:“秋蘅,咱们小娘的眼睛还伤着呢?怎么去看什么银杏叶?”

秋蘅瞬间回过神来,委屈地说道:“我这不是想让小娘散散心吗?”

玉姣听到这,便开口道:“虽看不真切,但……秋蘅说的有道理,走吧,扶着我过去看看。”

在屋子里面闷,在院子里面惹人嫌,又不能去庵中乱走,那就到庵后看看。

她来这是静修的,并非被幽禁,所以行动自如……尤其是那白侧夫人,怕是只盼着她躲远点,所以也没给她立不能出去的规矩。

玉姣本身就长于山野,可自从回了永昌侯府,后又去了伯爵府,她倒是鲜少有放松的机会。

玉姣领着两个丫鬟,从院子的后门出来,是一面高墙,和一个窄窄的过道,往西一转,又走了约莫一百多步,就到了慈音庵的后门。

守后门的,是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修者,年岁大了,似乎很没精气神,这会儿正靠在墙上睡着了。

玉姣出了慈音庵。

果然,就瞧见慈音庵后面是好大一片银杏林子,站在高处往下看,下方的山坡上,也都是银杏树。

已近傍晚。

金灿灿的银杏叶子,在夕阳的余晖下,仿若被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神光……金光从玉姣所在的地方,一路往下倾斜而去,不知尽头。

在玉姣的眼中,到比前不久之前,萧宁远带她赏的枫,还要美上几分。

一阵风吹来,银杏树随风摇曳,一大片金色的叶子,又随风落下。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第一次瞧见这样的美景,一时间有些忘我。

玉姣的心情,也忍不住地开阔了几分。

她甚至忍不住地,往银杏林子里面,多走了几步。

玉姣忍不住地张开双臂,在银杏林之中,奔跑了起来。

这种属于她的、无拘束的感觉,让她格外地陶醉。

忽的。

玉姣好像瞧见,不远处的树下,似乎立着一个身着灰衣的颀长身影。

她猛然间定住了脚步。

如此到也看清楚了。

那人立在银杏树下,秋风徐来,银杏叶缓缓落下,他就那样,眼含悲悯地,往这边看来。

玉姣的目光,猛地和此人撞了个正着。

玉姣莫名的心头一颤,他……怎么会在这?

玉姣转身就跑。

此时的玉姣,心中只剩下了后悔,后悔不应该放肆自己的心性,刚才和现在,自己在树林之中奔跑的样子,可没有半点半盲之人的样子,这一幕已经尽数落在那人的眼中……若是传到萧宁远的耳中。

这可有些不妙。

于是玉姣跑了两步,便佯装撞在了树上。

“哎呦!”玉姣轻呼了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接着便故作艰难的,打算扶着树站起来。

便是此时,玉姣便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道冷冽的,带着几分讥讽刻薄的声音传来:“薛四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数。”

玉姣硬着头皮,抬头往前看去。

自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沈寒时那张仿若谪仙的容颜。

他今年不过才二十出头,比萧宁远要小上不少,但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活络,那周身的古板,让玉姣觉得……她像是庙堂之上,接受香火供奉的古仙。

孤清冷寒,又不近人情。

此时恰逢一阵风吹过,玉姣的眼睛被风这么一吹……就蕴了泪花。

沈寒时的声音更冷,似乎有几分不耐烦:“薛四姑娘,还不起来吗?难道要沈某亲自扶你吗?”

玉姣这才扶着树站起身来,她茫然地看向沈寒时,开口问道:“沈先生?我……刚才并非有意不和先生见礼,实在是眼睛受伤了,没瞧清楚先生。”

沈寒时:“还能认出我是谁,说明还没瞎。”

玉姣:“……”

沈寒时这厮,平常在朝堂上,就这样和人说话的吗?难道就不怕朝中那些长袖善舞,喜欢互相恭维大臣们,参他一本吗?

玉姣硬着头皮道:“沈先生,怎么……在这啊?”

沈寒时的声音冷冷清清:“自然是赏秋叶。”

玉姣“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沈寒时冷声道:“怎么,这地方你能来?我不能来?”

玉姣连忙抬头看向沈寒时,紧张地解释着:“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在这碰到先生,有些过于……过于欣喜,对,就是欣喜。”

沈寒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么?”

玉姣被沈寒时这么一问,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沈寒时好似是故意针对自己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应该不会,若沈寒时真因为旧事记恨自己针对自己,又怎么会琅儿那么好?

玉姣开口道:“那个,我就不打扰先生清静了,这便告辞了。”

玉姣行了个礼,就连忙转身往后走去。

春枝刚才已经跟上来了,只不过瞧见玉姣和沈寒时说话,玉姣又没唤她,所以没上前。

如今听玉姣这样说,就赶紧上来搀扶春枝。

玉姣往前走去的时候,似乎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往自己的身上落来。

她有些狐疑地转过身去。

便看到,一阵秋风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沈寒时便站在落叶的后方,似在看叶落,又似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