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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华的火气也消了,冷静下来之后,害怕杨琴琴和蔡秀荣今后对小成成不好好照顾,更害怕她们真的将小成成退回去了,听到刘兰兰在督促自己道歉,连忙就着她的话下台阶,笑了笑说:“琴琴,蔡大姐,刚才我也是一时急了,才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来,两位做姐的可别往心里去哦!”

杨琴琴见李春华给自己台阶下了,也赶忙就着她的话下台阶:“春华,都是女人家,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挺不容易的。如果不是急了,这么热的天,谁会大中午跑出去做这小本生意呢?”

听了这话,蔡秀荣也伤感起来:“春华,我怎么不知道做女人的难处呢,男人们心野,说走就走、想走就走了。女人们就不行了,她们要照顾家,要照看孩子……”

赵踊跃正好路过托儿所门口,听见李春华的声音,连忙走过去:“李春华,我正在到处找你呢,你看看你棉花地里的杂草,有的长得比人都高了,再不赶紧找人去除掉的话,可要影响场里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了。这几天我在你们地里一直没看到你,刘场长、闫书记他们都到你地里去过了,问你们的班长,她也说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卖冰棍去了。你要是再不赶快找人除掉的话,我可要派人上了,工钱你付!”

李春华知道这不能怪赵踊跃说话难听,也不能怪蒋素英不讲情面,场里马上就要进行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了,全场干部职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的。再说了,自己这阶段只顾卖冰棍,地里的活确实没有好好干,杂草多是可以想得到的。如果让三分场找人干,那些找来的人大多数是磨洋工混日子的,效果并不好,还得付出许多工钱。即使找人干,也要由自己出面去找,效果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李春华便笑着说:“赵副场长,您先别急着找人帮工,我这几天加班加点地干,如果干不完的话,你再派人帮工也不迟。”

“那你可得快一点,可不能影响场里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了。”赵踊跃说完就走了。

看到赵踊跃走了,李春华又来到娃娃们睡觉的房间里,看到小成成还在熟睡,轻轻地将小被子整了整,谢过刘兰兰、杨琴琴、蔡秀荣之后说:“我得赶紧下地除草去了,箱子暂时放在你们这里,晚上我来接小成成的时候,再顺便带回去吧。”说完,就急忙推着车子往地里赶。

路上,李春华遇见了张大中。

看到李春华骑着自行车,张大中向她挥了挥手,李春华以为他有事要说,连忙跳下自行车。张大中走上前去慢腾腾地说:“春华姐,今天我们又吃到你的冰棍了,又是兰兰姐请的客。”

“唔,嗯!”

李春华正为地里杂草多的事发愁呢,并没有把张大中的话放在心上,正准备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走,突然反应过来了,立即停下来问:“什么,兰兰请的客,什么兰兰请的客?兰兰为什么要请客呢?”

“春华姐,你不知道?上次你的冰棍化了,是兰兰姐请客让我们修农机具的人吃了;今天下午你的冰棍又让兰兰姐分给我们吃了。每次都是她掏钱给你的呢!零钱都是我帮着找人换开的呢!”张大中说话仍然慢腾腾的。

李春华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眼泪立即流下来,急忙转身又去找刘兰兰。

刘兰兰离开托儿所后也没走多远,看到李春华又返回来了,而且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慌忙迎上前去,还没开口,李春华已经抓住她的手:“兰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大中都跟我说了。”

“大中都跟你说什么了?”刘兰兰急忙问。

“大中说我的冰棍都是你分给他们吃了,每次都是你掏的钱付给我的。”

“这个大中,说他嘴巴笨,还挺快哩!春华姐,你别想那么多,成成还小,地里的活也很重,你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我在机务上干活,时间也没准,也不能帮你干地里的活。还有,我目前也没什么负担,这几年来我也有了一点积蓄,你要是用钱的话,我可以借一些给你用。”

李春华知道刘兰兰说借钱给她,那是真心实意的,不像汪本芝说话那样虚伪,便真诚地说:“兰兰,我这辈子要是混不出人样就算了,要是能混出人样,一定会报答你的。”

刘兰兰笑了:“春华姐,你又说傻话了,谁说你混不出人样呢?你现在也混得不错呀?只是生活遇到一点困难,也算不了啥,困难只是暂时的,待金生哥的完成了学业,你的日子自然就会好起来了。春华姐,你赶紧到地里除草去吧!我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到地里去帮你一把,如果没有时间就算了。你也知道,机车上的活没准儿,要说干活,哪怕半夜里也得赶快去干哩!”

“兰兰,我知道,在机车上干几乎都这样。我这就到地里干活去。”

李春华来到棉花地中间一看,真是欲哭无泪了。

原来,自己这阶段只顾忙着卖冰棍,下地干活也只是将地头边除除草,根本没来得及到棉花地的中间去,地中间已经杂草丛生了,真的如赵踊跃说的那样,许多杂草已经比棉花都高出许多了,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三五天内根本除不完。

刘兰兰来到农机库房看看没什么事情可做,见钟海涛和张大中将车子保养好了,正在给农具打黄油等进行保养,向他们交代了几句后,就来到李春华的棉花地里,想帮她干一会儿。

赵踊跃也来到李春华的地中间,看到长势旺盛的杂草,单凭她一个人三五天根本无法除完,他怕影响了场里的田管生产大检查,因此又提出派人帮工的事。

李春华急了:“赵副场长,您再宽限我几天吧,我争取在场里田管生产大检查到来之前,一定把地里的杂草除干净。”

刘兰兰也说:“赵副场长,您就宽限几天嘛,我们一起想办法,春华姐的棉花地应该不会影响场里田管生产大检查的。”

赵踊跃只好悻悻地说:“那好嘛,你们可要抓紧时间除,绝对不能影响了场里田管生产大检查的。”

其实,刘兰兰是害怕赵踊跃催急了,李春华更着急了,才说出这话的。她也知道李春华地里除草任务实在太重了,要将三十亩棉花地的杂草全部除干净,单靠她一个人,在三五天时间里是无法完成的。

刘兰兰一边除草一边在想办法,突然听到李春华的砍土镘“当”一声,接着听她在抱怨起来:“真是越急越倒霉,砍土镘断了,晚上找张欣给焊一下!”

李春华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刘兰兰:“对!找张欣帮忙,她是团支部书记,让他把团员们组织起来,在棉田里过一次团组织生活,既有意义,又能把李春华棉花地里的杂草清除干净。”

回到三分场,刘兰兰迫不及待地来到农机房,找到张欣后,把李春华的困难和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张欣听了,笑了起来:“兰兰姐,你可真会想办法,即帮了春华姐的忙,团员们也过了一次很有意义的组织生活。行,就按你说的办,这几天机车上也没什么事,我也不用帮助检修机车了。明天上午我去跟闫书记说一下,让他好知道这件事。你再跟春华姐说说,让她准备一些开水,天气热,团员们干活是要喝水的。”

“这没问题,张欣,春华姐也不会亏待你们的,每个团员一根冰棍。”

“嗬,一根冰棍就把我们打发了?那也太小瞧我们了。”张欣开玩笑起来,然后又认真地说:“兰兰姐,冰棍就不用了,开水是一定不能少的。等明天上午跟闫书记说好后,我就到地里去看看工作量有多大,争取一天时间拿掉。我们三分场一共有二十三名团员,如果能够去二十名的话,一天时间应该是可以拿掉的。”

“可别忘了我也是团员。海涛也是,让他也去,大中不是,他去保养一下机车,我后天争取也赶过去。”刘兰兰高兴地说。

“行,兰兰姐,就这么定了。”张欣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三天一大早,张欣带领二十一名团员准时来到李春华的棉花地里。为了显示对这次活动的重视,三分场团支部组织委员李海龙还将团旗插在地头。猎猎的团旗在一轮红日的照射下,格外鲜艳醒目。团员们说着笑着,加油干着,把平时就很喧嚣的棉田吵闹得更加热火朝天了。

看到这场面,刘兰兰十分激动,不时地喊着:“加油啊,不仅要把杂草除干净,还不能伤到棉花了啊。”

“兰兰姐,我们这些人都包过地,谁没干过这活?还能伤到棉花吗?我看你别只关心别人,也该关心关心你自己喽!”张欣笑着说。

“就是啊,也该关心关心你自己了吧,到现在还没个眉目呢,怕是要当个老姑娘喽!”李海龙待一些团员也跟着喊起来。

“看我撕烂你的嘴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兰兰嗔怒着。她的话又引起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钟海涛抬头看了看刘兰兰那股泼辣劲,也笑了起来。

看到钟海涛也咧着嘴巴在笑自己,刘兰兰看了看他,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赶紧除草了。

李春华真的跑去批发了一箱子冰棍。来到棉花地头后,她高高兴兴地招呼着团员们到地头歇歇。听说有冰棍吃,二十多名团员们“嗷”地一声奔过去,大家坐在大树下边吃冰棍边说笑着。

看到大家已经吃完冰棍后,李春华大声宣布:“这是我买来的最后一箱子冰棍,也把人家的冰棍箱子调还给人家了,今后不再卖冰棍了。再苦再累,有大伙的帮助,没有过不了的难关。”

听完李春华的讲话,团员们尽管不明白李春华说把箱子调还给人家是什么意思,但仍然“噢”的一声喊起来。

毕竟是青年人,干活动作干脆利落,在说说笑笑中,三十亩棉花地的除草工作只用半天的时间就除完了,四大边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李春华松了一口气,终于在五一农场田管生产大检查到来之前,完成了除草工作。

看到地里的杂草和棉地周围已经除完了,刘兰兰很高兴。她知道李春华的脾气,上午李春华宣布不再卖冰棍了,知道她不会再出去了,也意味着她的经济仍然是很困难的。回到家里,她把李春华家里的难处向母亲说了,并向母亲要出自己的存折,准备明天到农业银行去取一千块钱借给她使用。

塔里木盆地的夏天,太阳几乎天天恣意地横行着,挥舞着它那厚重的铜盾,横立在充满黄色烟雾的天空中。空气又热又燥,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着了似的。整个世界都是刺眼的亮,令人口焦舌干,头昏眼花。在这样的闷热干燥季节里,农场里那些平时穿戴整齐,表现出温尔文雅的上海知识青年们,这时候也终于顾不上平日的斯文了,赤着脚,穿着短裤和背心,来到大树下面找阴凉了。好在塔里木盆地的气温虽然高,但凡有阴凉的地方,感觉凉快多了。

三分场职工郑新志家里,林红娣正在做她女儿的思想工作:“颜萍,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外婆也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在上海那个大家庭里,你外婆是最疼爱我的。我和你爸退休后,是一定要回到上海去的,你无论如何也要先回到上海去。妈知道你和伯康好,妈对这孩子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妈的能力太有限了,无论怎样想办法,也不能将伯康的户口迁移到上海去,别说他的父母不是上海人了,就算是上海人,妈也没能力给他在上海安排工作的。妈跟你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还是那句话,你必须和李伯康断绝来往!”

天气炎热,郑颜萍的心情本来就很烦躁,听到母亲的没完没了地劝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立即号啕大哭起来:“妈,你怎么这么狠心,硬生生地要拆散我们吗?妈,你也是女人,当初你和我爸结婚,如果有人硬要拆散你们,你能不伤心吗?你们今天能做我的父母吗?”

郑颜萍的父亲郑新志手里拿着扇子正在扇着,听女儿这些话,将手中的扇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当初我和你妈并不是自己谈的,也是经过别人介绍的,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爸,你们结婚那是什么时代?那是六十年代。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都快进入九十年代了,改革开放都快十年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现在也是党领导的年代,和今天的时代没多大的区别,干什么事情也得讲规矩。你越长越大,却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没规矩了。”郑新志也发火了。

“颜萍,不是妈狠心,妈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等你将来做母亲了,你就会理解做母亲的苦心了。”郑颜萍的母亲继续劝说着。

“妈,离开了伯康,今后就是再幸福,我也感觉不到。我想不通,为什么不能让我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呀?妈,我求求您了,上海再好,我也不想去,我只想和伯康在一起!妈,你就答应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