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才发生什么了?”云璃没能看明白。
听镜流的意思是说刚刚东方婠已经出剑入鞘了,还斩下了她的一缕发鬓。
可她没看清,或者说根本就没看见东方婠在什么时候完成的这一切。
看旁边目瞪口呆的彦卿估计也跟她一样,什么都没看到,比试就已经结束。
东方婠做出拔剑的起手式:“走过去,拔剑,削落发鬓,收剑入鞘。”
“......”云璃有些无语。
这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那是停滞时空的一剑,称之为凡尘武艺之巅都不为过,世间仅有。”
镜流感受得很清楚,那不是命途的力量。
“这场比试,是我输了,当真是后生可畏。”
虽是比试,但输了就是输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一剑,她躲不过。
“停滞时空???就靠剑???”彦卿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婠说她的剑招自己挡不住了。
这谁挡得住?
“这对吗...?”云璃也有些不可置信,这是人能办到的?这种技艺,她连听都没听过。
‘简单’的一剑,给两小只带来了莫大的震撼。
尤其是彦卿,心中隐约之间有些东西轻轻地碎掉了......
“任何一条路走到极致,都会拥有无与伦比的威能。”
“我也只是学会而已,比起我的两位阿姨来说,就差得远了。”
“不过她们是用刀的,我学来之后,自然变成了剑招。”东方婠这回能理解彦卿和云璃的惊讶了。
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芽衣阿姨挥出这一刀的时候,跟他们俩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学会?”镜流细细斟酌着东方婠的用词。
“嗯,面对实力超出自己太多的人,这一招就不管用了。”
“但这招的创造者,樱阿姨,经历数万年的研磨与精进,她的这一刀是必中。”
“而我的另外一位芽衣阿姨,她的这一刀之中更是带着无物不斩的特性,任何物理层面的防御在她面前都形同虚设。”
“我如果想练到她们那样的地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呢。”
她终究年龄太小,时间有限。
但她不着急,一点一点来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寿命究竟有多长,但绝对不可能会少。
“你的天赋,甚至在我之上,不必急于一时。”
“我本来打算给你些压力,让你顺利突破太虚剑气的下一境,但现在看来...我也小瞧了你。”镜流确实是抱着这种想法向东方婠邀战的。
此等璞玉,至少就她所见所闻当中,只有东方婠一人。
“突破太虚神蕴?这个倒是不着急。”
“我在太虚剑气上的修行无比顺畅,只是花上些时间的功夫罢了。”
“而且这次跟镜流姐姐你比试过后,收获颇多,有所精进,谢谢啦~”
东方婠很清楚,如果不是有芽衣阿姨教给她的这一剑压箱底,她现在根本就不是镜流的对手。
仅是比试,她就有些落于下风,如果真是生死厮杀,她只会输得更快。
“嗯。”镜流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她对这小妹妹感观颇好,这一声声的镜流姐姐叫得她心情愉悦。
更是惜才,若非她已经有了长辈教导,加之自己现在实在是不适合收徒,她都想收东方婠为徒把自己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她了。
她不介意在剑道修行上助东方婠一臂之力。
目光转向神情低落,完全心不在焉的彦卿:“彦卿。”
“啊...在,镜流师祖有何吩咐?”彦卿调整了一下情绪,但依旧难以恢复平静。
“观我和小妹妹的比试之后,可有收获?”镜流出最后一剑时刻意放慢了些速度。
一是担心东方婠挡不住,这样也好让她反应过来及时闪开。
二是让彦卿这徒孙看得更仔细些。
但现在看来,前者是她担心过头了。
而且......
这片空间,有古怪。
他们三人或许不清楚,但镜流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那一剑落空之后就被磨灭了大半。
消散的速度太快了,到最后落于地面竟只留下了一道沟渠?
‘这小妹妹的哥哥,深不可测啊......’
“有...吧?”彦卿不确定地回答。
她们比试的场景的的确确是印在脑子里了,但现在实在是无心细想。
心乱了。
镜流见此,叹了口气:“你的心,乱了。”
不过一时胜负,就这么难以接受么?景元平时是有多宠溺这个小子?
“抱歉......”彦卿被镜流直接这么点出来,恨不得挖个洞直接钻进去。
云璃倒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绪,已经没了太多想法。
差一点点,那她肯定也是不服的,必然要跟东方婠比上一比。
但这差得太多了,还是老老实实继续修行吧,以后万万不可以貌取人了......
至于彦卿的状态,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彦卿,难道你只是因为接受不了输给我这个事实就消沉至此?”
“......”彦卿沉默着,没有回话。
“只是一时胜负,你就受不了了?回答我,彦卿。”东方婠的声音回荡在彦卿耳边。
“是!我是接受不了!”彦卿红着脸咬着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比你还要年长几岁,每日刻苦修行,从未间断。可现在呢?”
“我全方面被你碾压,甚至连你的剑技都逼不出来!”
“这样的我,算什么天才?!还有什么资格说夺下剑首之位?!”
落差太大了。
“天才?”东方婠复述一遍:“那我问你,你对于天才的定义是什么?”
“天才就是......”彦卿说到一半卡了壳,憋红了脸。
他好像确实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但其他人都说他是千年难遇的剑道奇才......
“天才,不等于天赋。只有将自身天赋实实在在转化为本身底蕴的,才叫做天才。不然就只能称之为天资雄厚之人。”
“你扪心自问,真的有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吗?”
“想要将自身天赋发挥到极致,需要的不仅仅是持之以恒的努力,还需找到正确的方法。”
“诚然,寿元足够,前路自明。”
“但一名良师,可以将这个时间大大缩短。”
东方婠说到此处,补充一句:“当然,我并不是说景元将军教得不行。而是景元将军日夜操劳,政务繁忙,指点你的时间都得单独抽出来才行。”
这一点,她都不用去问,猜都猜得到。
看看飞霄姐姐的模样就知道了,曜青尚且有如此之多的政务,更何况是罗浮?
虽然哥哥没告诉她这次具体要做什么,但肯定有巨大的麻烦,不然华元帅也不会亲至罗浮仙舟。
镜流瞥了一眼远处逐渐靠近的两道身影,也没压低声音,淡淡开口:“小妹妹,你的确没说错。对于剑道,景元能给彦卿的指导有限。”
“其次,太过宠溺,景元难辞其责。”
白发身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嘻嘻不起来了。
身旁的墨绿渐变发色的少年憋着笑,正揶揄地看着他。
“emm...这我就不知道了。”东方婠严肃的气场被镜流这两句破得一干二净。
随即继续对彦卿说道:“天赋这东西是先天的,咱们没法决定。”
“但如果你能找到正确的方向,那绝对不会跟我的差距这么大。”
“我的修行...出了问题?”彦卿听到这句,渐渐降了温,充斥心房的是满满的不解。
“练剑,亦是练心。剑心圆满,前路自通,从此一帆风顺,再无阻碍。”
“练剑,不可只顾剑式,与之相比,更重要的是‘意’。”
“彦卿,你为何挥剑?”
“我为何挥剑......?”彦卿渐渐陷入了沉思。
全然没注意到那两道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东方婠欢快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哥哥!你怎么来啦?”
东方滉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妹妹,揉着那一头秀发:“准备环节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闲下来自然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的景元忍不住心中腹诽:‘对对对,不知道是谁看到一半接到妹妹的消息就跑过来了。啧~’
“将军!你都听到了...?我...那个...不是......”彦卿看到景元过来,顿时支吾起来,说话都结巴了。
云璃则是好奇地打量起东方滉,跟两人分别打了招呼。
景元神色如常,拍了拍彦卿的肩膀:“年少轻狂嘛,我当年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她们两个说得都没错。”
“我这个做师傅的,难辞其责。”
“明悟本心,方可精进,好好思考东方婠问你的这个问题,你究竟是为何挥剑?”
“唉~”景元制止了立马就想回答的彦卿:“时间还多,不着急。”
都不用彦卿说出来,景元就大致知道彦卿会怎么回答。
但他想听的不是这个,他希望彦卿能找到自己挥剑的真正意义。
“是......”
转而看向面前双手环胸的镜流,神色复杂:“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种场合...师傅。”
时过境迁。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镜流闭眼,取出黑纱系紧重新遮蔽双眸,语气逐渐冰冷:“我有没有教过你该如何处置堕入魔阴之人?”
“景元铭记于心,从未忘却。”景元微微抬头,看向‘天空’:“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当一剑贯穿丹府,断其生息,了其性命,绝不可留情。”
“你不该留手。”镜流已然毫无情感波澜。
“阿滉,屏障还没解除吧?接下来这番话被有心人听见那我这将军之位可就坐到头了。”景元回头,那一抹笑容是那么地苦涩。
“畅所欲言便是。出了问题,我给你担着,别让自己后悔。”东方滉给出回应,同时屏蔽了在场其他两人的感官。
再怎么说,景元也算他的朋友,私下的忙,能帮,自然会帮。
“哈...那可真是太让人安心了。”
东方滉这番话,毫无疑问给景元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潜意思也是在告诉他,让他自己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对待镜流。
不会有其他人插手干预,就算有,他也会帮他挡回去。
景元呼出一口气:“道理谁都懂,师傅。”
“但徒儿做不出弑师之举,若是没有您,也就没有现在的景元。”
明白是一回事,但真到了下手的时候,谁又能真的保证自己下得去那个手?
曾经,镜流甚至亲自带他上了战场,在他面前演示了数次该如何处置堕入魔阴之人,反复强调若有一日她堕入魔阴,也绝不可手下留情。
“当年之事,牵扯太多,其中的隐患直至现在,我都未能将其彻底抹除,甚至有了死灰复燃之迹。”
“仙舟联盟抉择之日将近,所以我回来了。这一次,我必将置【丰饶】于死地。”
浓烈到极致的杀意席卷了整片演武场。
“师傅打算怎么做?”
“我要见元帅一面。”镜流答非所问。
“我的罪责,自会承担。联盟的判罚,我也并无意见。但在那之后,我将以此身为代价......”
景元面带微笑:“师傅现在的模样,可不像堕入魔阴之人。”
镜流现在给他的感觉,与曾经极为相似。
这就是师傅会做出来的事情。
“......”
景元见镜流朝着东方婠的方向‘看去’,有了些许推测。
“眼下,正有将功补过,减轻判罚的机会。待罗浮事了,徒儿与您同去,如何?”
“你没必要为我做到如此程度。”
“那么景元换一种说法。”景元认真地盯着镜流:“请师傅助我一臂之力。”
镜流沉默许久,还是应下:“......好。”
“在此之前,我便待在幽......”
“师傅,待在东方婠身边,是否可以减轻你的症状?”景元直接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这兄妹俩,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不用麻烦小妹妹,我自己可以压制魔阴身。”镜流说的也是实话。
只是待在东方婠身边会轻松许多罢了。
“我还有这种功能?”东方婠听景元和镜流的对话,也把这俩人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主动开口:“镜流姐姐,要不你最近跟我一起行动,怎么样?”
就算镜流姐姐魔阴身犯了,她也能及时阻止。
拖到哥哥和景元将军赶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镜流细想了一番其中利弊,叹了口气:“也好,麻烦你了,小妹妹。”
“但你切记,如果我魔阴身犯了,不要犹豫,直接对我使用那一剑,哪怕是斩下头颅,我也不会死,明白了吗?”
待在幽囚狱当中,万一魔阴发作,难免伤及无辜。
以她如今的水平,幽囚狱可关不住她。
若是不能及时阻止,被她挥出最后一剑......
整个罗浮,无人可挡。包括如今已经成为将军的景元。
待在东方婠身边,不仅有助于她压制魔阴身,更能在她身犯魔阴之时及时阻止她。
“我记住了。”东方婠郑重点头。
不会死就行,那自己就能放心出手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相信以哥哥的水平,一定能救得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