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瑞看了眼后视镜,踩下油门,表面风平浪静,心脏已经是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一周的时间,他都没有回过家,甚至连给安柏荆开视频的机会都没有。
苏软来华国做什么,有没有提前把段知同藏好,会不会最终影响到安柏荆,每一个问题都在伍瑞脑子里徘徊。
此刻,他只期盼,港哥到的时候,她没跟段知同在一块,还能保留一点退路。
这边苏软麻药散了,才一瘸一拐往段知同病房走,拐弯的时候,季元陆刚好推着人检查回来。
长时间的治疗,段知同整个人已经很虚弱,走几步路就会大喘气,索性安排上了轮椅。
苏软迅速调整走路姿势,面色无常朝着人走过去:“结果出来了吗?”
季元陆点头:“出了,稍后我发给你。”
苏软自然接过轮椅把手,段知同侧眸扫了眼她的腿,配合着操控轮椅自动滚动。
季元陆:“..........”
接着就听见段知同问:“腿怎么了?”
苏软握轮椅的手一紧,坦然撒谎:“刚才摔了一跤。”
“可疼了。”
最后几个字带了点求安慰的撒娇成份。
段知同躺回床上,抢先一步把被子盖好。
苏软收回手,坐在软椅上。
“软软,我这不需要人,让季元陆陪你去看一下。”段知同说:“别留疤了。”
闻言,苏软噗嗤笑出声:“早看过了,在你检查的时候。”
段知同也跟着笑,强撑着精神问:“这几天的药是那位安医生配的吗?”
“嗯,他出配方,季元陆找的人调配。”苏软低头把季元陆发过来的报告截掉段知同的名字,转发到安柏荆的邮箱。
这个时间,北坎是深夜,苏软也没指着能立马收到回信。
“那那个人呢?”段知同问。
知道他问的是谁,苏软按发送键的手指微顿,随后恢复正常:“死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甚至带着笑,就跟以前说田卓死了一样随意,毫无情绪波动,段知同视线落在她放在腿上的手。
她两只手把手机攥的很紧,白皙手背上的细小青筋凸出来。
段知同双手交叠,手指触到那根少了一截的小手指,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病床上的人,身体底子早已被病痛以及治疗摧毁的面目全非,没过一会儿,便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此时,苏软才活动了下双腿,一瘸一拐脚步轻缓的走到窗边。
窗外的雪落的很大,楼下的大树上都覆盖了很厚的一层,打扫的保洁阿姨戴着宽大的帽子,等行人路过后,拿着很长的杆子快速打下覆盖在树枝的积雪。
白花花一大片,瞬间落满阿姨全身。
阿姨摘掉宽大的帽子,抖了抖,仰头,有些皱纹的脸庞全是笑容。
对于有些人来说,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苏软怔怔望着,身后沙发上的季元陆也在看她,跟来的那天一样,她似乎很喜欢白色。
白色羽绒服被她脱在沙发,里面是条同色的长裙,就连鞋子也是浅色系的高跟靴。
白色的身影站在泛着雾气的玻璃窗前,连头发丝都透着说不出的悲悯。
他又看了眼病床上的段知同,对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望着窗边的背影,温润的眸子蕴着无法说出口的强烈情绪。
季元陆挠着脑袋,不明白这两人要做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心里互相有对方,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为什么不能趁段知同还在的时候,坦诚情愫,相处最后的时光。
在临床上,癌症晚期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苏软找人弄的配方具体有没有用,谁都不知道。
当然有用更好,没用的话,除非段知同被阎王爷格外照顾。
否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护工过来的时候,苏软强忍着留下来的冲动,不敢看段知同一眼,直接开门离开。
此时天色刚黑,季元陆握着方向盘,问出心里的疑问:“为什么不跟他表明心意?”
这个问题,苏软从来没想过,此时才认真思考了下。
为什么呢?
她侧头,街边落雪中的人群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好像洋溢着她望尘莫及的喜悦。
这种喜悦,她以前也是有过的,在段知同进监狱前,再到他出来后。
那份从内到外的身心愉悦,空隔了十年,才开始复苏。
然而还没等开出花来,就突然地,毫无预兆的没了。
她要怎么表白呢,她爱段知同,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比她更爱。
可她也只能止步于爱了,除了爱,她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他。
尤其还有一个陈弘港,苏软太明白自己了,那个霸道危险的男人,强行在自己心脏开了条裂缝,蛮横闯进来。
位置不多,但足够让苏软和段知同止步于此。
她没办法,怎么能。
怎么能在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同时,跟段知同在一起。
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对于段知同来说,他也不会接受苏软,甚至表露之后,他可能还会想办法把她赶走。
车内长久的沉默,这个只能掩藏于心的答案,苏软回答不了季元陆。
宾利车停在苏梦之的小别墅外。
到华国的第二天,苏软回到了这里。
二楼窗户旁站着个身材笔挺的男人,漆黑的眸子睨着楼下。
主驾驶的男人下车,赫然是财经新闻中,那个陈弘港专门派人来调查过,最后却得知不是段知同的男人。
男人绅士的给苏软打开车门,两人笑着道别。
下车后的苏软脚步顿住,抬眸望向二楼窗户,室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陈弘港隔着玻璃,直直看着那双含笑却格外冷漠的眼睛。
直到她进了楼,消失在陈弘港的视线,送她回来的宾利才离开。
今天的苏梦之似乎心情很好,苏软回家的时候,她还在厨房做饭,嘴里哼着音乐。
“妈妈,怎么还没吃饭?”
“软软,去楼上看看,房间有一份大礼。”苏梦之卖弄关子说。
苏软只当是她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那我去看看。”
楼上的门是关着的。
苏软打开门,房间一片漆黑,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扑面席卷,直觉告诉她,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她本能地后退几步,像是回应她房间内有人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响起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沙发位置微弱的火光照亮男人深邃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