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照片……是我在后台梳妆台上捡到的,”简不繁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武生鬼魂的表情,“如、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你得先把我的朋友放出来。”
说着,他颤巍巍地将照片递了过去。
武生鬼魂接过照片,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痴痴地望着照片上那一群鲜活的面孔,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穿着青衣戏服的女子身上。
女子眉眼弯弯,巧笑倩兮。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照片里走出来。
武生鬼魂的神情逐渐哀伤,眼角似乎有血泪流淌,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周身阴冷的气息也消散了几分。
简不繁趁着武生鬼魂陷入回忆的空档,趁机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突然,他目光一凝——
在烧毁的戏台角落里,一个身形偏瘦小的纸人歪靠在绑着红绸的柱子后面。
由于光线昏暗,他看不真切纸人的脸,但那双手上隐隐约约泛着粉色光芒,像是……唐瑭的粉色拳套?!
【弹幕:卧槽!盲生发现了华点!】
【弹幕:不会吧,不会吧,唐姐不会被做成纸人了吧?!】
简不繁屏住呼吸,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柱子挪动。
戏台废墟上散落着烧焦的木梁和破碎的瓦片,哪怕是再轻的脚步,踩上也难免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戏楼里回荡。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生怕惊动了武生鬼魂。
简不繁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近了,更近了……
那只纸扎的手上,的确闪烁着粉色的光芒。
就像是无声的呼救。
就在简不繁指尖快要触碰到柱子的时候,武生鬼魂猛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两簇幽蓝色的鬼火跳动。
“你在骗我!” 他嘶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地面,刺得人耳膜生疼。
【弹幕:啊啊啊!要被发现了!】
简不繁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啊,我怎么会骗你呢……”
“那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武生鬼魂飘到简不繁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森冷的气息喷在他脸上,让他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
“没…没有啊,”简不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腿肚子却控制不住地打颤。
他努力稳住声线,眼镜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瞥见了武生鬼魂手中的照片,计上心来。
“我只是……我只是好奇,照片上的这位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照片上巧笑倩兮的青衣女子。
武生鬼魂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
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摩挲着照片上女子的脸庞,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她和我是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戏,我所有的梦想都是和她一起完成的,我们还约定好,要一起唱一辈子戏…………”
简不繁心里暗喜,看来有戏。
他一边假装同情地听着武生鬼魂絮絮叨叨地讲述他和青衣的过往,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朝着柱子靠近。
“我们年少成名,多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听上一折子戏,整个梨园都羡慕我们这一对金童玉女……”
武生鬼魂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但很快又变得落寞,“可是,她……她却要嫁给别人了。我接受不了,我跑出了戏班,我恨她,我恨她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去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简不繁假装同情地附和:“这也太让人难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
终于,摸到了柱子。
他略微侧了侧肩膀,朝着那个疑似唐瑭的纸人靠近。
武生鬼魂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简不繁的小动作。
它继续说道:“我去买醉……可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青衣怎么会突然嫁给别人?难道是……是被逼迫的?”
【弹幕:真相只有一个!肯定是被逼迫的!】
【弹幕:这鬼魂还挺有脑子的,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近了,更近了……
简不繁的指尖已经碰到了柱子上的红绸,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将红绸拨开——
几乎能看清唐瑭的脸了。
他咽了咽唾沫,强作镇定的应付道:“那后来呢?你回去找她了吗?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这绝笔信上可是说……”
“我当然回去了!在她出嫁那天,我回到了戏楼,想问个清楚……”武生鬼魂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可是……我在戏楼门口的巷子里,被人捅了一刀……我死了……”
就在简不繁快要触碰到唐瑭的时候。
戏楼里突然响起了凄厉的戏曲声,尖锐刺耳,如同厉鬼的哀嚎。
武生鬼魂猛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幽蓝鬼火“你说什么绝笔信?你在亵渎她!你该死!”
武生鬼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猛地朝简不繁扑了过来。
【弹幕:啊啊啊!鬼来了!】
【弹幕:繁繁子快跑!不然真把腿给你打断了……】
【弹幕:完了完了,这回要凉了……】
简不繁吓得不轻,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想跑,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柱子后面的纸人突然动了起来。
唐瑭,或者说,一个即将被同化的半人半纸人的怪物,从柱子后面爬了出来。
她身上一半已经变成了纸片,另一半还保留着人类的血肉,脸上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纸,那双眼睛依然空洞,但是却又闪烁过愤怒和担忧。
而她手上戴着的粉色拳套,此刻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对着武生鬼魂就是一记重拳。
“敢动我欧巴!你找死!”
唐瑭踉跄着冲向武生鬼魂,粉色拳套裹挟着劲风,狠狠砸在鬼魂胸口。
【弹幕:卧槽!瑭姐牛逼!这战斗力爆表啊!】
【弹幕:等等,欧巴?繁繁什么时候成唐姐的欧巴了?唐姐这眼神不太对劲啊……】
【弹幕:虽然但是,这画面有点惊悚又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武生鬼魂被这一拳打得连连后退,幽蓝的鬼火剧烈闪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似乎没想到这个都已经半人半纸快同化的小姑娘,居然能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
“大胆!你竟敢……”
“大胆你个头啊!敢欺负我欧巴,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
唐瑭一拳接着一拳,丝毫不给武生鬼魂喘息的机会。
虽然身体一半已经纸人化,动作僵硬迟缓,但那股狠劲儿却让人毫不怀疑她想把对方撕碎的决心。
简不繁看着眼前这诡异又滑稽的一幕,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唐瑭不会真把他当成那什么欧巴了吧?
这眼神,这架势,这战斗力,简直比他认识的唐瑭凶残一百倍!
“那个……唐瑭?”简不繁一边庆幸唐瑭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命,一边又担心她这副失控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好吗?我是简不繁吖,你仔细看看……”
“闭嘴!你就是我欧巴!”唐瑭俏目圆睁,对着简不繁吼道,然后又转身对着武生鬼魂就是一记重拳,“敢伤害我欧巴,我要你死!”
简不繁:“……”
行吧,现在的唐瑭,解释显然是没用了。
【弹幕:真相了!瑭姐一定是把繁繁当成她家giegie了!】
【弹幕:繁繁:我谢谢你啊,把我当成你家giegie的替身……】
简不繁看着眼前这幅鸡飞狗跳的画面,脑子飞速运转。
绝笔信!
对了,绝笔信!
他猛地想起之前在后台拿到的,那封被泪水浸染,字迹模糊的信。
如果武生鬼魂知道真相,也许就能解脱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简不繁清了清嗓子,用尽量悲怆的语气念道:“师兄,原谅我……戏班养育我多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
唐瑭的动作顿了顿,迷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简不繁趁热打铁,继续念道:“那人以戏班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我不得不嫁……但好女不侍二夫,我不会辜负你……”他声泪俱下,仿佛真的经历了那般绝望的爱恋,“今日,只要我上了这花轿,戏班便安全了……我也会带着对你的爱意,在花轿中自尽……”
他将那封残破绝笔信缓缓展开,递向武生鬼魂,字字泣血:“师兄啊,青山在,绿水流,你我只记缘来莫记仇,两情相寄,一往而深……绝笔……”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下,戏楼里的戏曲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武生鬼魂怔怔地看着那封信,幽蓝的鬼火剧烈地闪烁着,仿佛在回应着那份绝望的爱意。
它颤抖着伸出半透明的手,轻轻触碰着那封信,仿佛在抚摸着爱人的脸庞。
一滴滴幽蓝色的液体从它空洞的眼眶中流出,像是鬼魂的眼泪,又像是燃烧的磷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武生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和解脱,身上的鬼火也逐渐变得柔和,信纸在它手中缓缓燃烧,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武生鬼魂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原本狰狞的面孔也变得平静安详。
它朝着简不繁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弹幕:卧槽!这绝笔信,我泪腺崩了!】
【弹幕:鬼都哭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弹幕:心疼武生一秒钟,这年头,连鬼都情路坎坷……】
【弹幕:呜呜呜,好感人!师兄终于可以安息了!】
随着武生鬼魂的消散,戏楼里的戏曲声戛然而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唐瑭还保持着挥拳的姿势,但身上的纸片开始一片片剥落,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
“欧巴……”
唐瑭眼神迷茫,整个人松弛下来后摇摇欲坠,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抓着简不繁的衣袖,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显然是还没从刚才的狂暴状态中回过神来。
简不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唐瑭,你没事吧?”
唐瑭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着简不繁,突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欧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简不繁:“……”
得,这丫头,还没清醒过来呢!
【弹幕:哈哈哈哈哈,唐瑭这还没出戏呢!】
【弹幕:繁繁:我谢谢你,我还想多活几年!】
【弹幕:唐瑭:giegie,贴贴~】
戏楼里寂静得可怕。
只有他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武生鬼魂消失后,他原本穿着的戏服也缩小成巴掌大小的皮影,静静地躺在地上。
简不繁捡起皮影,入手冰凉,触感如同某种动物的皮革。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个关键道具。
难道……是某种钥匙?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戏台中央那个咧嘴笑的纸人身上。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诡异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渗人。
就在这时,纸人突然动了!
它的心口位置崩裂开一块缺口,大小刚好可以放进那块皮影。
如此的,刚刚好。
简不繁立刻意识到,这皮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
当即用命运十面骰测算了一下。
没有危险。
看到这个结果后,简不繁搀扶着还没完全恢复的唐瑭走上戏台。
将那块巴掌大小的皮影戏服放进纸人胸口的缝隙里,就像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咔哒——”
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
戏台上焚烧过得柱子、雕花、帷幕都像融化了一般,在空中荡漾开来。
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简不繁和唐瑭吸了进去。
再次睁眼,他们回到了诡戏楼的大厅。
熟悉的戏台,空荡荡的座位,甚至依稀可见之前有过的打斗痕迹。
“呼……”
简不繁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赌对了。
看来——
这皮影果然是离开那里的钥匙。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就听到一声凄厉又憋屈的猫叫在身后响起。
尖锐刺耳,像是要划破耳膜……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上了他的后背,湿漉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浑身汗毛倒竖……
“嘿,玩得开心吗?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