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兵一离去,王饬居然很快就安静下来。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他眼中有一丝清明,正在逐渐扩散,慢慢的,就替代了他眼中的猩红。
“我料定,你百宝阁一行注定会有此劫难。”
老人的声音悠悠响在王饬耳边,但是王饬眼中依旧猩红,此刻,他什么也听不见。
“故,我留下自己残余灵力,愿,能渡君一丝清明。”
“往后的仇怨,希望你能勿要太过在意,余下的路,也希望你能一帆风顺。”
“在下弈星,与君,幸会。”
这最后一丝灵力,伴随着夕阳下落而消散。
王饬静静的站在原地,他伸出手,看着眼前的场景。
平和,安宁。
四周杂草丛生,微风拂过,草叶随风飘荡。
就好像,刚刚只是过去了一刻钟而已。
自己…这次居然没有变得弑杀吗?
王饬有些好奇,他冥冥中感觉到,或许是之前梦里的那个老人,帮了自己。
王饬对着太阳下落的地方拜了拜。
那也是灵力消散的方向。
自己,好像又受了老先生一份恩情。
王饬捡起地上的剑,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掉了。
但是王饬并没有丢弃,他想着日后说不准还能用上。
刚收好剑的瞬间,他的余光却无意看见了地上的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展开,上边还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天香楼?
王饬默默把纸条收好,向着回去的路,一步一步挪动着。
这条路的是一群人一起来的。
目的或许不尽相同。
有背叛,有守望。
但是,走的却都是同一条路。
我的意思是,现在,只剩下我了。
天色渐晚,枝丫上难挂最后一点日光。
标有二十的房间里,烛光闪动,王饬静静的躺坐床上。
他有太多疑问想要弄清楚。
就比如为何同为超一流的金家十一姐,就看不见自己手中的水晶球。
但是兵一却能够看见?
又比如,那兵一,所说的水晶球,会是那老人说的最后一个水晶球吗。
王饬摊开了手心里的纸条,这天香楼,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
不过,并不是今夜。
他今天已经不能再使用水晶球了。
而且,他现在处于虚弱阶段,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行动的。
夜,静悄悄的。
他与白昼就像是一条平行线。
安静在黑夜这条线一侧,喧嚣则在白昼这条线的一侧。
他们若有人倾斜,便会相交。
这便是一天的交汇,这也是故事的,开端。
吱呀…
王饬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小的脑袋随之伸了进来。
“小二十,你睡了吗?”
声音轻柔柔的,好像生怕惊扰屋子的主人。
王饬听到声音,缓缓坐起身,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小依来了。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小依柔和的声音传来,她点亮了屋子里的一盏灯火,随即看向刚走下床的小二十,解释道:
“嗯…我下午的时候来过一次,不过你屋子里并没有人,问了其他的侍卫们,他们也不知道你去了哪。”
小依坐在桌子前,拄着个脑袋,烛光下,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王饬也坐在床边,他对于小依这个人,并不厌烦。
或许,这是沦落天涯时,遇到故人的感觉吧。
“哦哦,对了。”
小依吐着舌头,猛地敲了一下她那小小的脑袋。
“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小一,金八是我的师傅。”
小一说完,有些期盼的看着小二十,想看出他是个什么表情。
然而,王饬深邃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变化。
“哎呀,你怎么还是板着个脸啊,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好玩。”
小一撅着嘴,用手指戳了戳小二十一成不变的脸。
“你好歹震惊一下下嘛,这样会让人家很尴尬的。”
王饬静静的看着她,对于小依说的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白天初次相遇,这个有些呆萌的女孩,就说漏了嘴。
不过,这女孩的衣服,仍是白天那个打了补丁的破烂衣服。
看来,这女孩在这里,也确实是不太好过。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那我可要继续说了哦。”
小丫头嘴角微微崛起,有些无奈的看着小二十。
这家伙,还真是和师傅说的一模一样,不爱说话。
“唔…我和师傅是,在演武场认识的,师傅他每年都会来一次演武场看我。”
小一说到这,眼神里也浮现出一抹怀念。
“那时,八叔天天都给我买糖葫芦吃,还教我金家的剑法,虽然我很笨,没学会就是了。”
小依说着,脸上还露出幸福的笑容。
烛火下,王饬仍是静静的看着她。
八叔,那个哭的像孩子一样的八叔,那个对自己谆谆教诲的八叔。
他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
“师傅老说,我是他最后一个徒弟了,而且还不是金家正式的徒弟,所以,以后他就叫我小一。”
小一仰着头,好像很是怀念。
“但是自从我来到这,他们都叫我小依,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小鸟依人那个依。忒。”
小一说着,又把嘴重新撅了起来。
王饬轻轻一笑,他白天的时候,也以为小一是小鸟依人的那个依来着。
“去年的时候,师傅他天天跟我说,他们金家来了一位新人,这次的比试,他肯定能大放光彩。”
小一说着,双手攥成了拳头,眼睛里泛起朦胧的泪花。
“师傅他总说,有他们金家的金二十,是他金家的荣幸,师傅他能教导他,也是他金八此生最大的骄傲。”
啪嗒。
泪水滴落在桌面,清脆的声音,打动着平静的夜,和夜中人的心弦。
“可是,他,看不到了。”
“他看不到了啊。”
小一举着手,不断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是她无法止住,就像她的思念那般。
“师傅他…看不到了啊…”
呜咽声蔓延在这不大的房间,烛火在动摇,它不知它的光,能否照尽这漫长的夜。
王饬也低下了头。
深邃的眸子里,有一抹愧疚之色。
八叔…
他看到了,又会如何。
会嘲笑自己太无能?
还是怪自己杀了十九哥?
又或者…
什么也不说。
像是初见的那几天,默默的哭着…
王饬抿着嘴,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个人儿。
毕竟,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