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的森森目光落在令美人身上,如同寒冰刺骨让她心中打颤,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令美人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鬓边也冒出了些冷汗。
她抿了抿唇,跪倒在地。“陛下,嫔妾……”
“令仪怜,你可知你父亲如今在何处?”
令美人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牙缝中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父亲在边关……”
昭明帝眸色清冷,“你父亲奉三代君王,为大越江山戍守。
而你惹巫医作乱掉了苏美人腹中龙胎,后有万寿那日落井下石。朕希望你好好反省,克制言行、恭谨谦守。你明白吗?”
令美人的泪水扑簌簌落下,心中的委屈剧烈翻涌。可某种直觉让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昭明帝轻轻敲击桌面两下,闲闲掀起眼眸又看了令美人一眼,“抄佛经十遍,好好养养性子。王福,回光明殿。”
王福瞧了两眼主子脸色,低头道:“是。”
昭明帝已走出清凉苑许久,令美人还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动作。
夜色寒凉如水,她只感觉冷意自膝盖传至四体五肺,让她忍不住打着寒颤。
她做错了什么?
为何皇上连顿饭都不愿意陪她吃完……
皇上在宜昭仪、嘉昭仪那也是这样冷漠无情吗?
宫人轻手轻脚收拾桌案上凉掉的珍馐,却无一人敢去扶令美人。
茗岚眼神闪动几下,还是咬了咬唇上前:“美人,您还病着,莫要坐在地上来。小心寒气入骨……”
茗岚伸手去扶令美人,令美人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诅咒本美人是吧?”
她猛一挥手。
“啪”地一声,主仆二人都错愕地惊在原地。
令美人手足无措地望着茗岚脸上的伤痕,抿了抿唇,声音干涩:“我、我,本美人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直接来拉本美人。”
茗岚咬着唇瓣,抚了抚被打到的脸:“美人教训的是,都是奴婢的错。”
到底是伺候自己多年的人,令美人捏了捏手心,“去拿药擦擦养几日,不用来本美人面前伺候。”
“是。”
茗岚躬身出了屋,回到清凉苑东缘的下人住处。
她与春瑛同住一道。
“姐姐这是怎么了?”
春瑛连忙起身,拉开茗岚捂着脸的手,“呀,怎么都破皮了。这是何人所为?怎么欺负到了咱们头上!”
茗岚性子柔和,在清凉苑下人中一向是受喜欢的。
她只是抿了抿唇,从小柜中拿出一罐圆底矮瓶药膏,“无事。”
春瑛还有什么不懂。能让茗岚姐姐如此忍让的,只有美人了。
她帮着茗岚将药膏敷到伤处,“自打选秀之后,主子的脾气越发差了……平白无故拿姐姐出什么气。姐姐这如花似玉的脸蛋,伤到了如何是好?”
“春瑛,慎言。怎么能说主子的不是?”
春瑛却是嘟了嘟嘴,“公子常说,下人也是人。咱们又不是不会疼。”
药膏清凉,抚平了茗岚的几分疼痛。
她摩挲着手中的小罐,眼神飘远。
春瑛也打起精神,转移话题,“这药倒是好,姐姐从哪得来的?”
茗岚垂眸,脸上抿出个羞涩的微笑。
香瑛打趣道:“莫非是……公子?我就知道,在府上时,长公子对茗岚姐姐最好了。每次来看美人,都要找机会和姐姐说话呢。”
羞意爬上脸颊,茗岚却是拍了拍春瑛的手,“说什么呢!公子是来叮嘱我,好好照顾美人,规劝着些美人……”
想起往事,她的眼神逐渐染上落寞,“公子那样的人,岂是我能肖想的……我只不过是想好好帮公子看着美人,别为公子惹出些什么事端。”
春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茗岚姐姐,美人哪里是听得进去话的。老爷和公子都得皇上器重,令家必然是会长青。”
“但愿吧。”茗岚剪了剪桌上的烛芯,轻轻叹息一声。
离开皇宫几月,也到了回宫的时候。
一辆辆马车载着尊贵的主子们启程,和才人瞥了两眼前头令美人的车驾,“令美人怎么还没好?”
身边的宫人前去打听一二,回来禀告:“才人,说是令美人东西还没收好。”
和才人撇了撇嘴,这令美人怎么回事,一早就安排今日辰时启程,就她事多。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令美人车架才有了动静。
她探出个头,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怎么回事!没了茗岚,你们就什么都做不好了是吧?有没有把本美人放在眼里?”
和才人这边也放下帘子,随前列启程。
行至半路,和才人淡声道:“去看看茗岚是怎么回事。”
回宫的路一行顺利,到各宫已是入夜。
“真是好些日子没回咱这洗月轩了,很是想念呢。”香芸扶着祝皎玉,眺望着前头洗月轩的宫顶。
“咱们在洗月轩才住了多久,还没有离开的日子多呢。”
香芸撒娇道:“这不是因为娘娘对奴婢们好,洗月轩就像家一样。”
祝皎玉唇边带着笑意,“那好,咱们回家吧。”
主仆一行人一进门,就看见只白玉小团子冲着祝皎玉奔来。
“云云!”祝皎玉难得地露出了些天真的笑容,“好啦好啦,别舔了、别舔了。”
跟在后面的紫烟连忙请罪,“娘娘,云云想念您,奴婢实在是没拉住。”
祝皎玉看了紫烟两眼,这些日子这人倒算是安分。她摸着云云的毛,“无事,辛苦你们守着洗月轩了。”
紫烟舒出一口气。娘娘不带她去行宫,让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还是采芹找她说了娘娘这是信任她,她才放下心来。
“怎么感觉云云瘦了些?”祝皎玉颠了颠云云的小身子。
采芹上前说着俏皮话:“想来云云也是想念娘娘得很呢。”
洗月轩众人笑成一团。
翌日,正巧是拜见皇后的日子。
哪怕回宫的妃嫔们自己还未收拾清楚,也得一大清早到景仁宫拜见皇后。
皇后更是起了个大早,画上妆容,头发起盘成高髻。
“娘娘戴这只凤簪极美。”宫女奉承道。
皇后却是瞧了眼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语气淡淡:“净说些恭维的话。本宫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这面容憔悴的,哪美得过乌泱泱的妃嫔们?”
宫女连忙告罪:“是奴婢说错话了。以娘娘的尊贵,哪需要靠美貌这种肤浅的东西争些什么?
昨个儿太后娘娘一回宫,就派人给您送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材呢。”
提及太后,皇后的眉心才皱了皱。太后一向是对她极好的。
“太后娘娘为何突然说要闭关修养。莫非在行宫发生了什么?”
宫女给皇后披上最后一层深青色华丽外衫,“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哪能发生什么事?娘娘您就莫要多忧心了。外头妃嫔都等着您了。”
皇后收回心绪,嗯了一声。
“走吧,出去看看。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