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是被喉咙里的血腥味呛醒的。
他睁眼时正对着一轮血月，青铜祭坛上浮动着暗红色的符咒，九盏人皮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祭坛边缘摆着七具少年尸体，他们的天灵盖都被掀开，脑髓凝成血珠悬浮在半空。
\"时辰已到。\"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言猛地翻身，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枯爪扣住。黑袍老道布满尸斑的脸上露出狞笑，五指如钩刺入他的皮肉。林言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像一条蠕动的蛆虫。
剧痛中他瞥见老道腰间悬挂的青铜镜——那正是他在古玩市场买下的镜子！镜面突然泛起青光，老道惨叫一声松开手掌。林言趁机滚下祭坛，撞翻了盛满眼珠的青铜鼎。
\"拦住他！\"老道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祭坛四周的纸人侍卫突然活了，惨白的脸上两点朱砂猩红如血。林言抓起鼎中黏稠的液体泼向纸人，那些浸泡过尸油的眼球遇风即燃，瞬间将纸人烧成灰烬。
他在燃烧的符纸中狂奔，赤脚踏过刻满骷髅浮雕的青石阶。身后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咔声，老道的脖子突然拉长三丈，头颅带着脊椎骨破空飞来。腥臭的口气喷在后颈，林言抓起路边的桃木桩反手刺入那张血盆大口。
凄厉的嚎叫震落满山乌鸦。林言跌进湍急的河流，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青铜镜在怀中发出幽光，水面倒映出自己陌生的少年面容。
再次苏醒是在竹榻上。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玉案几，鎏金香炉腾起袅袅紫烟。若不是颈间五道青黑的指印仍在灼痛，林言几乎要以为那场血腥祭祀是场噩梦。
\"小师弟醒了？\"布衣少年端着药碗进来，胸前太极纹闪着诡异红光，\"师尊说你在后山误触禁制，能捡回命真是造化。\"
林言盯着少年衣襟下的皮肤，那里隐约有蚯蚓状的黑线在蠕动。他想起祭坛上那些被吸干脑髓的尸体，喉结动了动：\"师兄入门多久了？\"
\"整三年。\"少年舀起一勺漆黑药汁，\"该喝药了。\"
药碗腾起的气味让林言太阳穴突突直跳。在现代当药剂师的经历告诉他，这汤药里至少有斑蝥、鸩羽和尸香魔芋——全是剧毒之物。
竹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十二名白衣道童鱼贯而入。为首的老道仙风道骨，与昨夜判若两人。他慈爱地抚摸林言头顶：\"痴儿，既已通过考验，便是我玄阴观第七弟子。\"
林言浑身僵硬。老道掌心传来的寒意穿透天灵盖，在他丹田处结成冰碴。袖中青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浮现出只有他能看见的血字：【子时三刻，开阳位石狮】
深夜，林言按着血字提示摸到山门。
石狮口中的衔珠竟是人骨雕成。当他转动眼珠时，地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月光照亮石室内的景象，林言死死咬住手背才没叫出声——六具冰棺整齐排列，每具棺中都躺着与他相貌相似的少年，心口插着刻满符咒的青铜钉。
最旧的冰棺里，少年尸体突然睁眼，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林言凑近时，尸体的舌头啪嗒掉落，露出藏在口中的玉简。上面用血写着：\"每月朔望，师尊会在子时...\"
\"在子时如何？\"
阴冷的气息喷在耳后，林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缓缓转身，看见老道的道袍下摆滴着粘稠的黑血，十指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石室墙壁渗出暗红血珠，老道褶皱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黑线。林言握紧袖中青铜镜，镜面烫得掌心发红。冰棺里的六具尸体突然齐齐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活人方向。
\"为师教过你，好奇心会要人命。\"老道抬手时袖中窜出七条白骨锁链，棺中尸体应声暴起，腐烂的指尖凝结冰霜，\"正好用你补全七星尸傀阵。\"
林言抓起玉简砸向人骨衔珠，石狮双目迸发青光。地面裂开深渊，无数冤魂裹挟着阴风冲天而起。他趁机滚向东南角的青铜灯柱——这是整间石室唯一没有结霜的位置。
白骨锁链擦着耳际钉入石壁，老道脖颈突然裂开七张嘴巴：\"你以为能逃出本座的...\"话音戛然而止，林言用青铜镜反射月光照向冰棺，六具尸体竟调转方向扑向施术者。
趁老道被反噬的瞬间，林言撞破暗窗跃入寒潭。水面下漂浮着数百具冰封的修士尸体，他们手中法器在青铜镜照耀下泛起微光。一道紫金符箓突然贴面而过，他扭头看见老道踏着血云追来，半边脸已经变成森森白骨。
\"小畜生！\"老道祭出本命法宝幽冥幡，万千怨灵化作巨手抓来。林言摸到潭底凸起的龙形浮雕，毫不犹豫按动龙睛。
整个寒潭瞬间沸腾，修士尸体同时睁眼。他们手中的法器组成诛邪剑阵，将幽冥幡绞成碎片。老道喷出黑血坠入潭中，被苏醒的尸群拖向深渊。林言被激流冲进暗河，最后瞥见青铜镜将剑阵符文尽数吸入镜中。
三日后，青冥山脚。
林言趴在山涧边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水里游动着银色蛊虫。他扒开衣襟，心口浮现的莲花血咒已蔓延到第三片花瓣。青铜镜背面的饕餮纹不知何时变成半睁的眼瞳，镜面倒映出他身后摇晃的树影。
\"小师弟好手段。\"树后转出布衣少年，只是此刻他脖颈缝合线全部崩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蜈蚣足，\"师尊要你的镜子。\"话音未落，他腹腔突然炸开，上百只血翅蛾扑向林言面门。
青铜镜爆发出璀璨星光，飞蛾群在光芒中化作灰烬。林言趁机跃上树梢，却发现整片树林都在蠕动——每棵树的树皮底下都嵌着半张人脸！
地面裂开猩红豁口，浑身缠满绷带的老道从地脉中缓缓升起。他胸口插着半截诛邪剑，伤口处不断涌出金色沙粒：\"好徒儿，你以为毁的是本座真身？\"绷带散开露出玉石雕琢的骨骼，眉心镶嵌的正是青铜镜缺失的月牙碎片。
林言突然头痛欲裂，镜中浮现出陌生记忆：千年前的道宫废墟里，黑衣修士将青铜镜一分为七，其中最大碎片化作明月悬于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