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战士听见动静,快步走过去查看。
寸头立马转身,指着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李渊对他说道:
“首长!我报告!就是他,从下午那会儿就开始咳,到晚上越咳越厉害,刚才还咳出血来了!”
李渊听了气急败坏,这狗日的是要给他叫医生吗?分明是在打他的小报告!
奈何他现在浑身都使不上劲,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天旋地转,否则非要把寸头这小子打得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吃里扒外地打他小报告。
李渊心里有些发虚,身体不舒服咳嗽是一回事,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猜不到这群当兵的会怎么处理他这种情况。
在他小的时候,隔壁村子就发生过一次小范围的瘟疫,当时村里干部为了掩盖这起事件,直接把那些得了病的人全关在一个屋子里。
一开始每天还派人送食物和药进去,后来屋子里面的人交叉感染,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天在屋子里哭着闹着要出来,又是撞门又是砸窗户。
村干部生怕他们出来闹事,传染更多人,连忙找人用更结实的木条把门窗都从外面封上。
这一封,直接把送饭的口子也一起堵上了。
里面的人又病又饿,没日没夜哭爹喊娘地叫唤。
他还记得从那个院子旁边的小巷经过的时候,听了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晚上回家都得做噩梦。
过了得有一个星期,那个院子才算是消停了。
那时候是冬天,在院子消停了两天后的夜里,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他被屋外喊人救火的呼喊声给吵醒,懵懵懂懂地出门去看热闹,直接被眼前冲天的火光给惊呆了。
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全都燃了起来,活像一个人间炼狱,还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
他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在夜空中飞舞的火舌,完全忘了害怕,只觉得身上烤得暖融融的,挺舒服。
还是他妈发现他不见了,急急忙忙找过来一把将他拉回怀里,才避免了他被烧毁的院墙上掉落的石头砸到。
第二天村里传出来对外的说法是这家人在家里请客,请了村里好些人到家吃饭喝酒,结果厨房失了火,所有人都喝醉了没跑出来。
这个事情就以这样荒唐的说法被一笔带过,只有年幼的李渊自己知道,那天下午他因为好奇院子里面怎么没有了动静,便翻到那家后院院墙上偷看,正好看到村里几个平时站台上讲话的大叔大爷正抱着大桶沿着墙根倒了一路。
他不知道他们在倒什么,只觉得闻着那味道怪难闻,等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院子起火的那天下午,那些人倒的是煤油。
李渊害怕自己真的染上疫病,更怕自己被关起来活活烧死,连忙挣扎着想要开口解释,谁知道他一急,又是一阵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
负责看守隔离区的小战士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立马就往通讯帐篷跑。
寸头一看急了,慌张地扯着嗓子大喊:
“首长!你倒是先把我放出去啊!首长!万一再把我给传染了——”
小战士头也不回地跑进通讯帐篷,陆战正一脸凝重地听着马军给他汇报发现吴大力残肢的事。
他喘着粗气,一口气没歇地冲两人敬了个礼:
“报,报告营长,隔离区有一个人咳血了!”
陆战脸色一凛,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开始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没想到竟然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他心中清楚,以避难区现在缺医少药的现状,得了疫病的那个人基本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更要紧的是不能让疫病发展起来,绝不能再传染更多的人!
“马军,马上把刘医生请过来!”
“是!营长!”
马军得到命令,匆匆去叫人。
陆战又回过头问道:
“隔离区的另外几个人呢?”
小战士回道:
“报告营长,其余三个人还没出现症状。”
还没出现症状不等于没被传染,更何况眼下已经有了一例疑似疫病的病例,他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刘医生听说有人咳血,连忙披上白大褂就跟着马军赶了过来,一进帐篷就问道:
“人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对医生来说,病人咳血往往就代表着病情来势汹汹,是极其危险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救治,多耽误些时间很有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陆战神情凝重,看向刘医生的眼神有些复杂:
“在隔离区。”
“隔离区?!”
刘医生神情瞬间有些慌乱:
“这么说,那个吃了羊肉的人真的发病了?!”
陆战沉重点头,这个疫病的出现对于本就粮食短缺、缺医少药的避难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全军覆灭,直接把避难区变成人间炼狱。
“刘医生,你看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才能防止疫病在群众中传播?”
“这个事情太严重,我要和我的同事们商量一下!”
刘医生说起来也只是安丰镇医院的一名普通医生,这几天和他的几位同事夜以继日地照顾着越来越多生病的病患,本就十分辛苦,听说隔离区可能出现疫病顿时便慌了神。
在他之前的从医生涯中,还从未处理过这种有群体性危险的传染病防治,没有相关经验,难免有些紧张。
为了避免消息传出,引起群众恐慌,马军出面把另外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叫到了通讯帐篷,陈春燕也一齐被叫了过来。
一开始她还只当是陆战叫她过去,心里一阵雀跃,谁料进了帐篷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站了这么多人。
等听清楚刘医生说的是什么事后,陈春燕第一个变了脸色,急忙开口道:
“治疫病?!别说是咱们现在没有药,就是有药也不一定能治好疫病,而且疫病传染性这么强,谁敢靠近给他用药?万一被感染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陈春燕的话虽然难听,却说出了在场几个医生和护士的心声,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