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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路此时如一潭死水般躺在病床上,他媳妇文丽坐在床边一个劲儿抹眼泪。

他是祁盛之这几个兄弟里唯一一个成了家的人,如今他被人打断了两条腿,即使动了手术,医生也说以后能再站起来的希望不大,文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工作了,她想起以后要过的苦日子既难受又害怕。

林天路本就心如死灰,听着文丽连绵不断的哭声更是烦躁:

“要哭出去哭!我还没死!”

文丽被他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边哭边骂道:

“你心里不得劲,冲我吼什么吼!谁让你干这么危险的事,你找谁去啊!跟我横算什么本事!”

她看他就是不敢找祁盛之麻烦,只敢把火撒到她身上,也不瞅瞅他现在什么情况,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残疾人,以后还得求她伺候,有什么资格冲她喊!

林天路眼眸一暗,捏紧了拳头,心情复杂。

这次“翻车”说起来和祁盛之没有一点关系,全怪他贪心,想着最后再捞一把大的,瞒着其他几人,私自把沪东线上从前祁盛之划出去的那些富裕县市都跑一遍。

原本前面几个县市也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在屏东市直接连人带车被扣了下来。

同行的司机和他被人五花大绑押到一个废弃仓库里,那帮人二话不说对着二人就是一顿毒打,直打得两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才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带头大哥的人出来问话。

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两人是跟着谁混的,敢不打招呼就来屏东金三爷的碗里抢饭吃?

司机率先被抓到金三爷面前,可他就是个普通人,第一次被林天路找来开车的,连车上具体送的什么货都不知道,哪里答得上这个问题。

再加上人在受到巨大惊吓的状态下,被一群人毫不留情地一顿毒打,这时候除了一个劲儿哆嗦打摆子,已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那个金三爷却认为他在装蒜,不老实嘴硬,直接让人上了家伙事儿,当着林天路的面便把人敲得没了气儿。

林天路浑身痛得动弹不得,又见对方真的敢要人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痛哭流涕地把祁盛之的名字交代了出来。

金三爷听了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既然想不起,那便是不怎么重要的人物,当下便要让手下人把林天路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一起处理了。

生死关头林天路急中生智,忽然灵光乍现喊出祁明远的名字,金三爷这才知道他是跟着祁明远的儿子做事的人,当即便让手下先把他扔回小黑屋里。

随后,他在小黑屋里被关了整整两天两夜,愣是没人给过他一点水和食物,更别提处理身上的伤势。

就当林天路觉得自己要死在小黑屋里的时候,忽然有人开门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两个人抬着将他扔上一台大卡车的车斗里。

林天路此时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浑身严重的伤势再加上长时间的饥饿、脱水,整个人状态看上去就和一个死人无异。

那时他心里极度恐慌,生怕他们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活埋了。

结果车一直没停,白日里太阳的暴晒让他脱水的情况越发严重,还好到了晚上,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脸颊流进他嘴里,这才勉强让他支撑到那车把他送回宁市。

等他再次醒来,人就已经躺在了宁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有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守着他。

见他醒了便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中年男人站起来安抚他不要紧张,自我介绍姓丁,是祁老板的助理。

丁助理告诉他,他的伤势比较严重,被送回宁市时就直接送进了医院抢救,命虽然保下来了,但他的两条腿被打断,腰椎也严重受损,虽然做了修复手术,但以后能站起来的希望也很渺茫。

这个消息犹如一盆冰水从林天路头顶浇下来,他刚才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而庆幸不已,下一秒就得知这个噩耗,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后的人生只剩灰暗。

丁助理让他不要担心医院治疗的费用,这些祁老板都会帮忙解决,随后又从家里把他媳妇接过来照顾他。

可他这个媳妇......

林天路费力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只顾着嚎啕大哭的文丽,原本就灰暗的心顿时更是凉上加凉。

想当初他家给他相中了同村的一个姑娘,说人又勤快又持家,让他回村去相亲,他嫌村里姑娘老土,自己在城里相中了缫丝厂的临时工文丽。

那时候的文丽明艳又大方,两人谈对象的时候花前月下,好不浪漫。

林天路跟着祁盛之赚的钱远远超过普通工人的收入,一有时间就带着文丽吃香的喝辣的,还出手阔绰地送了她不少礼物,让她在工友面前出尽了风头。

两人很快便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婚后文丽整天向林天路抱怨工作辛苦,滚烫的蒸汽伤皮肤,还总是转不了正,正意气风发的林天路拍拍胸脯便让她辞了工作,安心在家操持家务,做个为他生儿育女的贤内助。

这两年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挺好,夫妻生活和谐,感情更是蜜里调油,文丽对林天路也是柔情蜜意,从没跟他红过脸,林天路也只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媳妇。

哪知道他这次出事进了医院,文丽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或者说不是变了个人,而是现了原形。

当听到医生说林天路可能以后都站不起来,生活不能自理,文丽整张脸变得煞白。

林天路担心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努力撑起身子去牵她的手,却被文丽条件反射般地一下甩开,那一刻她眼神里的惊恐和嫌恶深深刺痛了林天路的心。

在医院照顾林天路的这几天时间里,因为丁助理帮忙请了护工,文丽便什么事也不做地坐在一旁守着他哭,不哭的时候便问他以后怎么办,拿什么养家。

昨天更是逼着他去找祁盛之要赔偿,那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便是要不到足够的钱,就要和他离婚。

林天路此刻心里再清楚不过,文丽此时此刻止不住的嚎啕大哭不是因为心疼他,而是担心以后自己的生活质量急转直下,还要照顾他这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夫妻生活也就更不要想了,她是在替自己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