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人正愣怔之时,忽听宅子外鞭炮齐鸣,人声喧闹。
“南荣姐姐,沈大哥他们来了!”
双喜一路小跑着往内院中来,脸上喜色尽显。
待入了门,见到南荣婳的一瞬间,双喜惊艳得张大了嘴,连声说道:
“南荣姐姐也太美了吧,不过你很早之前就这么美了!”
说完,双喜纳闷地挠了挠头…
很早之前?
她怎么会觉得很早之前就见过南荣姐姐呢?
不过不等她深想,几个嬷嬷催促道:
“快快,盖上盖头!”
“等会儿!耳珰还未戴呢!”
…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南荣婳才准备妥当。
她腰背挺直坐于椅上,一向很少紧张的她此刻手心竟微微出了汗。
自打从小渔村回京,沈临鹤忙得不见人影,这段时日二人也不过才见了两面而已。
如今又是一连几日未曾见到过沈临鹤了,虽有来旺在中间传着话,说沈临鹤一切安好,但南荣婳依旧心中不安。
若非京中局势紧张,必得沈临鹤出面,他伤成那般自然该好好休养的。
想起先前慧明方丈提及的灵安寺下五万军械…南荣婳禁不住皱了皱眉。
她忽地想起李未迟还要参加今晚的宴席,也不知会否有什么变数…
-
宅子中,南荣婳正胡思乱想。
宅子外,沈临鹤却是一身绯衣婚服,意气风发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转入了六合巷。
而刘巡和杜缙则略略坠在他身后左右两步远的距离,亦是满面喜色。
道路两旁挤满了百姓,都欲要沾一沾国公府的喜气。
杜缙瞧着刘巡一直笑着向人群挥手,哼了一声说道:
“你瞅瞅你这便宜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你娶妻呢!”
刘巡才不在乎他的挖苦,依旧满面笑意,说道:
“我这辈子成婚难喽!只此一次的机会,还不得好好感受一下!”
杜缙偷偷瞥他一眼道:
“什么只此一次,说的好像我不成婚一样!”
刘巡继续笑着向人群挥手致意,但却嘴唇翕动道:
“哼,我看够呛!”
若放在平时,二人谈到这份上定是已交上了手,但今日众目睽睽只好忍下心中不满,只皮笑肉不笑地暗暗磨了磨牙。
只六合巷中的一小段距离,迎亲队伍便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只因看热闹的百姓实在太多了。
国公府派了仆从在迎亲队伍的两侧,边走边往道路旁边洒铜板,百姓轰然去抢,迎亲队伍这才能一点点向前挪动。
待到了南荣婳的宅子前,沈临鹤下了马。
他正要迈入宅子大门时,忽听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沈公子风貌犹如沈老国公年轻之时啊!”
沈临鹤一下驻了足回身去看,见是一名耄耋老人正拄着拐杖视线凝在沈临鹤的脸上。
沈临鹤未曾见过这名老者,正当他以为这老者只是拥护祖父的普通百姓之时,却听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像啊,实在是像啊!
沈老国公有治国平天下之才,即便庆启帝登基,老国公隐退,他依旧有挟天子之能!
如今不知沈公子能力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或震惊、或不明所以、或纯粹看热闹的模样朝沈临鹤和那老者看过来。
挟天子?!
这老者是老糊涂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话要是传入当今圣上耳中,不知会掀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他还偏偏问沈临鹤是否有挟天子的能力!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沈临鹤的脸上,正当他们以为沈临鹤会反驳或者沉默离开之时,却见沈临鹤嘴角扬了笑说道: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在长盛阁也摆了宴席,由午时至明日彻夜不歇,若老人家愿意,可以去喝杯喜酒。”
说完,沈临鹤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宅门。
方才还沉浸在老者话语中的百姓们此刻欢呼雀跃起来,那可是长盛阁啊!京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他们中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未曾进去过的地方!
百姓们将老者的话瞬间忘在脑后,都在商量着今日必得去长盛阁喝杯国公府的喜酒!
沈临鹤脚步不停往内院的方向而去,他神色如常,依旧满面笑意。
刘巡和杜缙却是心中沉甸甸的。
方才那老者的出现不像是巧合,否则为何偏偏在百姓围观沈家娶亲之时,突然冒出来说了那些惹人怀疑的不敬之话?
而沈临鹤竟没有反驳…
刘巡和杜缙看了看沈临鹤的脸色,二人对视一眼,可内院就在眼前,于是闭了嘴未曾多言。
沈临鹤方才在迎亲的路上就同他们说过了:
“无论有何事,先过了今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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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的流程一个不落。
内院院门前,李婶、双喜和福泽伸着胳膊拦门。
双喜笑得眼睛弯弯,说道:
“沈大哥,你得过了这关,这院门才能开!”
说罢,她将手中绑了红绸的弓递给了沈临鹤。
沈临鹤接过,抬头去看,只见院门外的屋檐下用细线吊着九个铜板。
每个铜板方向一致,间隔相同,而九个铜板的尽头是一面铜锣。
沈临鹤笑着摇了摇头,叹道:
“你们这是给我放水呢,谁不知堂堂大理寺少卿沈临鹤箭术最是了得?”
双喜笑着撇撇嘴,“沈大哥可别说大话,我们可是寻了京中最厉害的箭术师父,他不过才十中一而已!若沈大哥不谦虚谨慎一些,小心天黑了都带不走我南荣姐姐!”
沈临鹤听后,十分配合地郑重点了点头,“双喜说得对!”
然而下一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将手中长弓拉满,箭矢破空,九枚铜钱穿心而过,最后“哐——”一声,正中铜锣中心!
院中树下,南荣婳垂手而立,她听得院外喝彩声响起,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这考验可是双喜他们想了几日才想出来的,定是没有料到沈临鹤竟能如此轻易便过了关。
她要嫁的夫君可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儿呢…
正想着,南荣婳忽觉周围安静下来,然后盖头下出现一只男子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她的耳边响起沈临鹤温柔的声音:
“我来接你了,跟我走吧。”
这一瞬,南荣婳觉得自己似是已等了许久、许久…
她忽地鼻尖一阵酸涩,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到了沈临鹤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