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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诏喝得醉醺醺,被沈临鹤架着出了酒坊。

乔老头睡得很香,沈临鹤没有打扰,只在旧毯子下头放了一锭金子。

二人晃晃悠悠往巷子外头走,傅诏一路低声絮叨着什么。

沈临鹤身上的伤本就未好,这拉扯间肩膀上的伤口又撕裂开,疼得他没有听清傅诏在说什么。

直到快要转出巷子,傅诏迷迷糊糊突然说了个‘灵安寺’,沈临鹤神色如常,但却是竖起耳朵认真去听。

可傅诏却是嘟囔着要去灵安寺求个签,“听说…听说换了新住持,得…得去瞧瞧!”

来旺正等在巷子外的马车边,见沈临鹤将傅诏架着走出来,赶忙上前去接。

他上下打量了沈临鹤一眼,担忧道:

“少爷,你的伤…”

沈临鹤摆摆手,不在意说道:

“无妨,先把傅诏送回丞相府吧。”

来旺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马车中,傅诏躺在软榻上,车帘落下的一瞬,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沈临鹤独自走在街上,他的肩膀已隐隐洇出血迹。

其实对于外伤他是不在意的,他如今在意的是因着在小渔村中与邢志用耗尽内力的一战,他如今即便吃了名贵的药材,内力恢复还是十分缓慢。

可如今京中形势即便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他却隐隐觉得危机四伏。

先前他为了让李未迟安心,将京中大部分的眼线给了他。

如今倒像是盲人摸象一般,即便摸到了些什么,他也不敢轻信了。

想起方才傅诏所言,灵安寺…新主持…

傅诏明明从不信这些,如今恰在此时提起,沈临鹤不得不多想…

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几道高低错落的乌鸦叫声响起,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朴素相貌平平的男子出现在沈临鹤身前。

“主子,有何吩咐?”

沈临鹤沉吟道:

“让你的人调查一下灵安寺如今的新主持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还有,悄悄查一下…傅诏最近在调查什么。”

“是。”

那男子刚要领命离开,却听沈临鹤道:

“等等。”

于是他赶紧垂首而立,等着沈临鹤的吩咐。

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沈临鹤的命令,那男子疑惑抬头,却见沈临鹤面色沉重,缓缓开口道:

“去把京城周边城镇的兄弟们都喊回来吧,随时待命。”

男子一惊,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跟着沈临鹤已许多年了,这句命令背后的深意,他明白的很。

沈临鹤的确把京中大部分眼线给了李未迟调遣,但在那之前,他已把精锐调离了京城,潜伏在周边的城镇,若有动静,遣回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工夫。

知道定有大事发生,那男子不敢轻心,赶紧按照沈临鹤的吩咐去做了。

沈临鹤侧过头闻了闻肩膀上的血腥味,皱了皱眉。

原本想要去寻南荣婳的,可他不愿带着这股难闻的气味去找她,于是调转了个方向,往大理寺去了。

-

傅诏迷迷糊糊从马车上下来,他方才被沈临鹤架着时,咬破舌尖保持的一点清醒,随着马车摇晃荡然无存了。

丞相府的守门人忙将他接过,招呼了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扶着,才将他送回了院子里。

府中主院还亮着灯,傅诏一回来,便有仆从匆匆跑来向傅庆堂报信了。

这段时日傅诏忙得很,傅庆堂与他总见不上面,本想今夜等傅诏回来拦上一拦,却不曾想又醉了。

傅诏酒量不好,自打从了军一年到头也不曾喝得如此酩酊大醉过,可近来却连醉了两次。

傅庆堂面色有些低沉,开口问道:

“他今夜都去哪了?”

仆从忙回道:

“听跟着少爷的人说,少爷今夜先是去了南荣姑娘的宅子,被人拦了之后…硬闯了进去…”

仆从看着傅庆堂更加难看的脸色,赶紧又说道:

“但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然后同沈少卿去城北喝了酒。”

仆从以为这样说,傅庆堂便能少些怒意,毕竟前段时日傅诏同沈临鹤往来甚密,傅庆堂是允许的。

可没想到,下一刻傅庆堂便皱了眉,说道:

“沈临鹤?”

仆从不明所以,只点点头,实话实说道:

“是,少爷从南荣姑娘宅子出来,便遇到了沈少卿,然后二人一起喝的酒。”

傅庆堂慢慢踱步到窗边,透过大开的窗户能看到庭院中风灯照映下的梅枝。

他沉声问道:

“可有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

仆从摇了摇头,“跟着的人不敢离得太近,毕竟少爷和沈少卿武功高强又都十分警惕,怕被他们发现。”

傅庆堂背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后说道:

“给他灌醒酒汤,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我拖过来。”

-

大理寺,沈临鹤平日办公的堂中燃着灯。

此刻堂中的桌子上放着药罐、纱布和剪刀。

夜已深,沈临鹤不想麻烦别人,于是打算自己包扎伤口。

可那伤在肩膀,上药还好说,但用纱布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却十分艰难。

不一会儿,沈临鹤头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他正想再试一次,大堂的门却被人推开了,来人毫不犹豫迈步进来,十分嫌弃说道: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硬撑了!你忘了早些年有一次在外头受了伤,我正在被窝里睡得香呢,你硬是把我拖出来了?

怎么,越活越知道‘不好意思’四个字怎么写了?”

沈临鹤没有回头,嘴角却已经露了笑意,他干脆松了抓着纱布的手,吊儿郎当道:

“衡老头子,我这可是可怜你如今上了年纪,好好睡一觉不容易,你倒应该感谢感谢我!”

来者正是衡昌。

衡昌今夜正翻着以前的陈旧案卷,听说沈临鹤回来了,便过来寻他,没想到一推门却看到他姿势别扭地往肩膀上缠纱布,一边缠,血一边往外洇。

衡昌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知道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就少在外头惹事吧!”

虽嘴上这般说着,可他手上动作不停,十分熟练地为沈临鹤包扎好伤口。

坐到桌子对面,衡昌不再与沈临鹤贫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沈临鹤见状知道他有正事要说,忙整理好衣衫正襟危坐看着衡昌。

衡昌沉沉开了口:

“你让我调查那邢志用的出身和过往,我已经查到了。”

沈临鹤神色一凛,目光更加肃然起来。

“你猜的不错,邢志用确实对你有所隐瞒。

老国公当年救过他没错,但是…也杀了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