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那张床上原本沉睡的蔓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猛地惊醒过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十分虚弱,但还是努力地睁开双眼,目光直直地望向那三个正手忙脚收拾娃子的长辈。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中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嘴里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付氏此时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因娃子醒来赶忙给娃子擦小手小脚脚,还没穿上系袋袜呢,又被床上传来的抽泣声紧紧揪住。
她心急火燎地冲着大儿媳妇喊道:“哎呀,快点儿,老大媳妇你把那巾子给我,赶紧想办法别让孩子这么哭啦,要是哭得狠了,落下个月子病可怎么得了啊!”
“哎!蔓娘,惊着了吧!不怕啊!娘跟奶奶都在呢。
你可千万别伤了肺腑呀。孩子好着呢,你听听这哭声多么响啊,看那大嗓门跟他爹多像,一看就皮实的紧。莫怕啊!娘在呢!”
黄氏一边应和着婆婆的话,一边快步走到床头,伸出双手轻柔地替儿媳妇抹去满脸的泪水,同时还不忘顺着蔓娘的胸口,试图帮她顺气。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别憋着气呀,使劲儿呼气,把这口闷气吐出来。你看看咱们家的大孙子,多白胖啊,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害怕伤了自己的身子,没得把眼睛给哭坏了。”
“嗯,呜呜呜,娘,娘……呜呜,呜呜呜,我知道了。”
蔓娘大口出气又拼命的吸气,嘴里抽噎几声才算是把胸口的气吐出去,抬起手就想抹脸,却被黄氏给压下去了。
“别伸出来,娘给你抹。别哭了,看孩子多好,别乱动,一会娘给你换上新垫子,吃些东西睡觉昂。”
“好的娘!”
蔓娘抬起那如被水浸过般的脸,目光投向婆母身后,只见老太太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向自己靠近。
“快看看,这娃子多好啊,白净的来,眼睛跟你一模一样哦。”付氏几下便将娃子身上的东西擦拭干净,然后迅速将其包裹起来。
由于折腾了许久,虽九月天,她仍担心娃子受寒,刚刚屋里那阵阵阴风,她深知是娃子未能及时入窍所致。
她们几个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孩子的魂魄给拽了回来。
这会儿也顾不上给娃儿洗脸洗身子了,只是匆匆擦了擦,便赶紧将其包裹起来送到他娘跟前。
好让他娘稀罕稀罕,说不定就舍不得离开了。
付老太太虽然一辈子没念过书,但好在祖上有几位道爷,因此她能敏锐地感觉到,这娃子的魂魄尚不稳定。
得让他娘护着才行。
“嗯嗯!奶奶,他咋不哭了。”蔓娘抽噎着,看着奶奶将娃子塞进被窝,急忙将其搂入怀中。
“哎呦,折腾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快看,他在看着你呢,哎呦呦这小嘴哟,还委屈着呢。”付氏轻拍着孙媳妇的脸颊,怜爱地抚摸着同孙的头,“快亲亲娃子,娃儿这是想娘了!”
“还真是呢,奶奶,你看他委屈的不行了都。”
蔓娘看着那奶娃娃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皱着眉头小嘴巴还瘪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心瞬间就软了,搂住孩子,在那粉嫩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
小家伙也不知是感受到娘亲的气息,还是知道娘亲就在旁边,找到了庇护所。
蔓娘亲完后,原本瘪着的小嘴微微上扬起来,仿佛在向娘亲诉说着自己的欢喜与心安。
“娘,你坐下歇会儿,我送送福顺姐。”
黄氏见儿媳妇与大孙子如此亲昵,知道俩孩子已经缓过神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扶着婆母坐下。
她观婆母一脸倦容,刚刚应是被吓得不轻。
那边代福顺小心翼翼地将银针用清水仔细擦洗干净,又把包裹中的物品一一整理妥当。这才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地望向这边的娘几个,那笑容中充满了慈爱与温柔。
此时此刻一切顺利,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这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伴随着喜悦和希望,她希望每一次接生都是顺利的,也才会有希望。
“福顺姐,真是辛苦您啦!”
黄氏见状,连忙快步走到一旁的笸箩前,伸手从中取出一个红色荷包,荷包看起来比较完整没有补丁,能看出来这是李家准备已久的心意,然后满脸感激地递到代福顺面前。
“跟姐姐还这么见外干啥呀!能看到孩子母子平安,就是最大的喜事,也是最吉利的兆头啊!”代福顺爽朗地笑了起来,她毫不推辞地接过黄氏手中的红丰,并将其放入自己的包裹之中。
在一些地方的习俗,红丰是接生婆应得之物。红丰有着深刻的寓意,它象征着接生婆作为新生命的引路人,凭借自身的专业与辛劳,引领贵子安然降临世间,这无疑是一桩饱含丰收喜悦的大事。
所以,红丰不仅是对接生婆辛勤付出的合理酬劳,更承载着人们对新生命诞生所带来的丰收与希望的美好期许。
故,这是不能少的。
“哈哈哈,是嘞是嘞,福顺姐先歇歇腿脚,一会吃饭啦。”
“好嘞!”
紧接着,俩人一同走出了里间。
“老大媳妇,你快去瞅瞅大龙跑哪儿去了?这人咋就没影儿了呢?”
付氏给蔓娘清理着身上污渍,抬眼看看外面对着大儿媳喊道,这鳖孙咋去了那么久,热水半天不来?
“哎!娘,我这就去找找看。
大龙,大龙,你在哪儿呢?儿媳妇正等着要热水呢!”黄氏一边扯着嗓子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乐滋滋地领着代福顺走出东屋,来到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