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灯架上的光源落到床上,照着樊璃惊慌的眼神。
谢遇静静望着,侧身把人搂在怀里:“战场很危险,有时疾行连取水都成困难,你不能去。”
樊璃紧紧抓着谢遇,他把整个身体贴在谢遇怀里。
“我要去!”他被谢遇送走一次,差点在那陌生的城市里迷失方向,要是再被送走一次,他要怎么办呢?
樊璃用尽全力的抱住谢遇,脸埋在谢遇心口:“我以后再也不生气了,就算你打我我都不生气了,你带我去,别把我留在这——”
谢遇眯着眼跟他陈明利害,不准他去。
樊璃央求无果,急得开始咬人。
咬了几口,他听谢遇说道:“那就带上你一起走,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前往滑台,早些睡。”
樊璃立马笑起来,松嘴开,不计前嫌的拱在谢遇怀中:“谢遇好。”
谢遇笑道:“谢遇哪里好呢?”
樊璃暖呼呼的蹭过去,脸颊埋在谢遇肩窝:“就是好,别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他在琅琊大街上体会过被人丢弃的恐惧后,他谁也不信了,只信谢遇。
所以就算磨破嘴皮,他也要跟着谢遇走。
谢遇到哪,他就跟到哪。
樊璃扒开谢遇衣领,看看那心口的痂痕。
这伤口结痂许久,应该快好全了。
樊璃伸手去摸。
疤痕在指腹下的触感干硬得像木节,他才摸上去,手就被谢遇匆匆拿开。
谢遇捂住樊璃眼睛:“快睡。”
樊璃摸索着,也抬手捂在谢遇脸上,学着谢遇的语气:“快睡。”
温热的手心贴在谢遇脸上,一股樊璃特有的干草香缓缓钻进肺腑。
谢遇松手:“你去找阿平说了什么?”
樊璃支吾一声:“原谅他了。”
谢遇:“怎么突然原谅他了?”
樊璃把脸埋在谢遇心口,装没听到。
“说话,樊璃,怎么突然原谅他了?”
“……”樊璃慢吞吞说道,“就是原谅了。”
谢遇没逼他了,睡在外侧像拦路的虎豹,樊璃睡到半夜稍微动了一下要起身,他立马就睁开眼睛,把人摁在怀里。
“去哪?”
樊璃急得挠人:“要嘘嘘!”
谢遇把灯点上。
*
第二天一大早,老黄就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樊璃听着动静,来到老黄的房门口:“黄叔,你要去哪?”
老黄笑道:“家主昨日吩咐了,今天要上滑台,叫我也跟去呢。”
樊璃:“昨天就跟你说了?”
老黄收拾东西:“是啊,家主约莫是要带你一起北上,所以叫我也跟去,他忙于军务,我去了,也好有人照顾你……”
樊璃气急败坏的跑到谢遇书房:“大骗子!”
谢遇抬起眉梢,张开手臂示意樊璃过去:“我怎么惹你了?”
樊璃跑过去,爬到谢遇怀中。
然后又连忙爬下去,骂道:“就是骗人了!昨晚说的好像要丢下我,其实都准备要带我走了,害我虚惊一场!”
谢遇:“又把樊璃气坏了,真是对不住,过来,练几个字。”
樊璃又过去,爬到谢遇怀中坐好,认真练完一篇字,读了半天书,这时谢禅进屋来,眼神幽怨的盯着樊璃。
谢遇看向小弟:“他脸上有字?”
谢禅抱着手臂,一脸火大的说道:“哥你先别说话,让他说!樊璃,我问你,昨晚说好的一起睡,你怎么自己跑了?”
樊璃头也没抬:“你睡觉抢被子。”
“……”谢禅一时语塞,低头摸摸鼻子,“那你也不说一声,大晚上跑来跑去的做什么,以后再加一张被子就是了。”
一本书丢过来,谢禅不情愿的接住,掂了掂:“这书也太厚了,换一本!”
谢遇不听他的抱怨:“三天内背完,背不完上家法。”
谢禅牙酸道:“以前背不完,也不挨打啊!”
“以前不打,以后要打了。”谢遇捉着樊璃的手,把另一张纸拿过来,向坐在对面一脸苦涩的胞弟说道:“你今年十岁了,得尽快成长起来才行,读书是让你心智成熟最快的方式,前人走错的路,习得的经验,都在书里。”
“前人那么厉害,也没见他们能活一千岁啊——”谢禅刷刷翻书,一把丢开:“读这些拗口的书,还不如练剑!”
桌案对面的青年蘸了蘸墨水,一个笔锋内敛的“势”字从笔尖下运出来,静坐在白纸上。
“让你读书是要你去纵览全局,就像行兵打仗一样把那些作古的人放在沙盘上,去演练他们的一百种死法和一百种求生的法门,若你连这点简单的游戏都玩不好,凭什么本事当大将军?”
啪的一声,谢禅把剑压在书上:“凭它。”
谢遇没看小弟:“你想走剑道,但这剑道上变化万端,可容不得固步自封的人,三天内背完,去吧。”
谢禅挫败的垮下肩膀,叼着书起身:“那樊璃呢?”
樊璃笔下不辍,一边盯着纸写字一边怒道:“混账阿平!我好好的,你点我做什么!不跟你玩了!”
谢遇摸摸樊璃脑袋:“樊璃不用背那么多。”
“我都背了,他凭啥不背!”
“他还小。”
谢禅惊讶道:“七岁了,都吵着要给人当童养媳了,小?”
谢遇抬起眼皮,干脆摆明说道:“他背不背书都无所谓,有人养他,你去问问,有人愿意养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