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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的气氛一度沉郁到近乎凝滞。

柴善嘉双手小心翼翼的捏着那薄如蝉翼的纸卷,一脸困惑又凝重的神情。

霍十二就在她身边。

二人挤在一处,将这不足百字的“与妹书”默念了一次又一次。

而后,陷入沉默。

柴善嘉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未动。

小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的。

“我……有些地方看不大懂?”她扭过头,故作轻松。

霍十二意外的没有接话,浓睫低垂着,越加死气沉沉。

“她在骗她妹妹对吧?不知归期是什么意思,演完了当场发南都签证……路引吗?就不回去了啊哈哈……哈。”

柴善嘉心跳如擂鼓一般,一下重似一下,她勉强笑道:“还有这句,‘世道艰险,万勿轻言离家’,这是经验之谈?”

施燕儿离家了,经过南都了,船翻了,再回不去了……

“所以说,这是遗书?”

柴善嘉不可置信,却又莫名愤怒:“‘回不去了’说的不是回不到旧日闺阁中,不是声名狼藉无法回家,而是真要去死?

为什么?!”

霍十二这时只是抬眼幽幽回望着她,并不说话。

那一贯如谪仙、如脉脉月华,温润流淌的眉眼,此时看来清冷到了极点。

“回去。”

柴善嘉吐出一句,而后,一把掀开车帘,直接提高声音道:“回去!回女学里去!”

她要救她。

她要救施燕儿!

……

……

回程的路仿佛格外漫长,因为沉默。

又仿佛只是一刹那。

柴善嘉再次回到女学角门处的缓坡时,她跃下马车,丝毫未停,直接闯了进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身后,霍十二慢吞吞拢着袖子踏下马车,与左右稍一环顾,迟疑了一下才徐徐跟上……

柴善嘉心急如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今日以前,她和施燕儿甚至素不相识,她也并不怎么关心沉船的事。

在她潜意识里,能和韦应贞、郭云仙连在一起,又从枣儿口中明确说出了“老鸨”二字,能是什么值得深究的疾苦。

再说了,也与她不相干。

可是,随着停课与沉船的时间点确认重合,随着活生生见到了被严防死守的、与郭云仙一般姿态诡异却另有苦衷的少女,更随着那一曲似曾相识的“宜州调”。

两边一对照。

施燕儿以另一种姿态活生生出现在了她面前。

所以,翻了的两艘漕船里人人各个都是郭云仙么?

都是自愿前往、贪慕虚荣,应得的吗?

如果不是,施燕儿都到了写遗书的地步,又为什么?

“因为,这两船被养得娇娇怯怯,能唱‘粉融香汗流山枕’的女子,原本并不会停留在南都。”

霍十二不知何时追了上来,随在她身后。

“那她们会去哪儿?”

柴善嘉只是下意识一问。

问题一说出来,她自己就明白了。

这样私底下费尽心思,或哄或骗,一一从中小家族内甄选出来,能弹会唱可添香、面容姣好的正经闺秀,又以漕船秘密运送出去,自是有大用的。

可漕船意外翻了。

暗子转明。

这盘棋就已经废了。

假设幕后之人心思再狠毒些,所谋更大一些,那么……施燕儿写遗书也就不奇怪了。

柴善嘉心一沉,顺着庑廊,提起裙子就跑!

可古怪的是,先前他们进来时,还有那老妈妈和那三角眼年轻媳妇阻拦。这会儿再来,却是一个都未见。

这弄得柴善嘉心中越加着急。

女学占地并不算阔大,但因是由庵堂改造,部分坍塌损毁了一时不便清理的院落横亘其中,被围起来栽了树,因此课室分布几无规律。

找起人来甚为不便。

柴善嘉跑至先前的庑廊近处、月亮门边,冲身后的霍十二挥手急道:“你去北边我去南,北边有几个屋子是先生们休憩之所。南边的课室多一些,我比较熟——”

“我在此处等你。”

霍十二忽然开口拒绝。

柴善嘉愣了一下,像是没明白。

霍十二又淡道:“去吧。”

时间紧张,柴善嘉也不及与他分辩,索性一跺脚,自己奔着施燕儿告退的方向追过去了。

正是向着南边课室。

她脚下飞快,心若擂鼓。

庑廊边、庭院中,此刻依旧松柏林立,青苔爬满廊柱。

柴善嘉沿着一条又熟又不熟的上学路,曾经的荒芜古朴早被绿意浸透。经幢碎裂,飞檐垂丝。

她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幻世界,四下安静得令人心慌。

这时,拐角的一处花坛旁,隐有一方断琴没入泥中。

琴头翘起了一弯弦,隐有月华之色,柔亮而温驯。

可惜已然断裂。

柴善嘉脚下一顿。

这张琴,一个时辰前还在它主人掌下,被珍而重之的抚弄。

这会儿却……

柴善嘉一口无名火,此时顶到了嗓子眼!

她又惊骇又焦心,再次奔跑起来,速度越发快!

她直冲课室——

“砰”的一声!

踢开第一间,没人。

“砰!”

“砰砰!”

第二,第三间,也没人。

柴善嘉就像一头小牛犊似的,横冲直撞,一路踹门硬闯!

可是,一间又一间,她没找到施燕儿。

不光没找到施燕儿,两艘漕船,能装这么多人!

她竟一个都没看见?!!

柴善嘉的动作越发大,甚至不顾磕碰、受伤,只求一个快。

她绕过爬满藤蔓的影壁,终于到了甲班门前——

“砰”的一脚,踹开了门!

熟悉的课室里,约有十数弱柳般的少女。

她们或高或矮,或浓或淡,被巨大的破门声惊动,齐齐转身,抱着琴……

这一瞬,像叩动了某个隐匿的机关。

无形的丝线从天垂落,少女的动作整齐划一。

她们抱着琴,身裹轻红软纱,面呈乖觉柔媚之色,颈项弯折,姿态驯服。

就像是在演一出无声的傀儡戏。

齐齐盯向门外……

一刹悚然!

柴善嘉提起的脚,又放下了。

她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来回寻找……

“施燕儿呢?你们看见她了吗?”

没有,她没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