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规则严苛,全程禁食禁语,考生们只能饮用殿内统一供应的清水。
从清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到傍晚五点,夕阳的余晖洒在殿宇之上,整整十二个小时,考生们都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案几前,绞尽脑汁,奋笔疾书。
随着一声铜锣响起,这场漫长的考试落下帷幕。
考生们如释重负,纷纷起身,却因长时间久坐,双腿麻木,身体虚弱,不少人踉跄着险些摔倒。
他们又饿又渴又想尿尿,膀胱也憋得生疼,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狼狈。
出了宫殿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可算考完了!”
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众人哄笑起来。
此时的他们,就像刚从牢笼中挣脱的飞鸟,浑身散发着自由的气息。
“要不咱们去樊楼搓一顿?”
“这主意不错!”
“早就想去尝尝樊楼的酒菜了!”
在古代,人脉就是仕途的重要基石,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时结交同窗,日后在官场便能多份照应。
更何况,在场的考生中家境殷实者大有人在,对他们而言,去樊楼吃顿酒,不过是九牛一毛。
“走走走!”人群中有人带头吆喝,大家便三五成群,朝着樊楼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众人谈笑风生,有的分享着考试时的趣事,有的高谈阔论着对未来的憧憬,还有的忙着互相交换名帖,拉近彼此的距离。
纪由原本迈向偏殿的脚步瞬间一转,毫不犹豫地跟在这群考生身后,朝着樊楼的方向走去。
作为凑热闹大王,这种热闹他岂会错过?
樊楼坐落于御街的最北端,御街作为东京城的主干道,一头连着庄严肃穆的宫城,另一头则通向热闹非凡的市井。
还未走到樊楼,远远便能感受到它的不凡。
当樊楼的全貌映入纪由眼帘时,他不禁瞠目结舌。
本以为樊楼只是一栋普通楼宇,可眼前的景象远超他的想象。
樊楼由五座巍峨的楼宇组成,每座楼高三层,底部还有两层坚固的石砌台基,算起来总高度相当于五层楼。
站在楼下仰头望去,只觉楼宇高耸入云,周围的街景尽收眼底,整个东京城仿佛都在脚下。
五座楼宇之间,飞桥相连。
樊楼的门面装饰极尽奢华,彩楼欢门绚丽夺目,青帘随风飘舞,上面点缀着各种丝绸流苏,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隔着老远就能望见。
这里可不只是单纯的吃饭酒楼,而是融合了餐饮、娱乐、休闲、购物等多种功能。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
无愧东京酒肆之甲的美誉,说是北宋的太古里也毫不为过。
苏家两兄弟苏辙和苏轼,从出了集英殿就一直留意着落在队伍后面的纪由。
他们深知纪由身份不凡,若能与他结交,日后定能受益无穷。
一路上,两人交头接耳,绞尽脑汁地想着搭话的办法。
“哥,咱们到底怎么开口啊?”苏辙眉头紧皱,小声问道。
苏轼摸了摸下巴,目光紧盯纪由,思索片刻后说道:“别急,找个合适的时机,先从夸赞他的才学入手,再慢慢拉近关系。”
纪由压根就没管过别人而是在脑子里想《东京梦华录》。
樊楼前身为矾楼,因商贾交易明矾得名。
明矾在北宋实行专卖制,这里以前是官方指定的交易市场,便于官府直接监管交易、征收税费。
古代明矾作用很多。
建筑防水剂、涂料添加剂、鞣制皮革、染色布料、制作胭脂、护肤膏。
还有灭火药剂。
宋仁宗成立了一个专业的消防机构,军训铺又叫防隅(yu)。
地理位置优越(邻近宫城与交通要道)、政府监管便利,周边有仓储、运输、住宿等配套服务。
商贾在完成交易后,可直接在楼内餐饮、洽谈合作。
这一发展就直接造就了个商圈。
樊楼门口,小厮眼尖,远远瞧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来,他们身着整洁的衣衫,脸上虽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与期待之色。
小厮心中立刻明白,这些人定是刚参加完殿试的考生。
他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前去,微微欠身,口中高声说道:“各位官人,金榜题名啊!”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樊楼门口回荡开来。
考生们听到小厮的贺词,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借你吉言!”
小厮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介绍着樊楼的特色:“咱们樊楼,那可是东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好去处。”
“酒菜都是一绝,各位官人若是想好好庆祝一番,再合适不过了。”
小厮快速扫视了一眼这群考生的人数,“官人们,不如就在这大堂就坐,也让咱樊楼其他客人蹭蹭各位的喜气,沾沾各位的福气。”
“日后各位高中,飞黄腾达,那咱樊楼也跟着脸上有光呐!”
吉祥话一套一套的,考生们怎么会拒绝。
不一会儿,大堂里便布置妥当。
考生们三五成群,熟悉的好友自然而然凑在一桌,彼此分享着考试时的趣事,畅想未来的仕途。
纪由则独自寻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他早就吸引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
那些渴望在官场崭露头角、善于交际的考生,从踏出大殿起,目光就没从纪由身上移开过,一直在等待他落座。
此刻,见纪由在角落坐下,他们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围拢过来。
“玄会元,可算找到机会和你同坐了!”一位身着华丽长衫的考生满脸堆笑,率先挤到纪由身旁,一屁股坐下。
纪由微微一愣,脸上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开口问道:“你是?”
“张之衍,礼部试乙等第二十二名。”张之衍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眼神紧紧盯着纪由,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纪由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思索片刻后,发现此人并非什么声名远扬的人物,甚至名次还没有之前那个遭遇榜下捉婿的王实高。
心中顿时兴致缺缺,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幸会”,便将目光移开,不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