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起万古便劈了过去,两股力量撞击到一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江宁身子稍稍后退半步,闻风却已被击飞了出去。
闻风笑了笑,身形一转,又丢出一道符咒,人就已经跑出院外,应该是重伤逃走。
河神也松了口气,上前将丝挽扶了起来。
丝挽撇过头去,“你怎么来了,连你也要看我笑话么?”
河神苦笑:“我如何看你笑话,现在的我也是强弩之末罢了。”
丝挽道:“我见识过你的力量,才三百年而已,你竟已到了另一个境界,若你要杀我为他们报仇那就动手好了。”
河神道:“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还要如此固执,我若真的要找你寻仇,怎会等这么多年?丝挽,我此次来也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有件事我在想到底应不应该让你知道。”
丝挽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让我知道的?”
河神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盒子,他将盒子递了过去,道:“这里面封存着的是朱君川的元神,是我从闻风手里夺过来的。”
丝挽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盒子,颤巍巍伸出手来,又忙缩了回去,河神知她内心纠结,便主动打开了盒子,一道光照了出来。
盒子里的雾气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恍惚的看看自己手脚,虚无缥缈,没有一点实感,不过他并不在意,眼下能重新看到丝挽,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丝挽怔怔的看着眼前此人,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早和玉如去投胎了吗?”
朱君川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你还是这样冲动,从不肯听人解释,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去投胎呢,如果我转世那就是另外一个人,我会忘记你,会忘记我们的过去。”
丝挽深吸了口气,堪堪稳住身形,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若爱我为何背弃我们的誓言?如今你徘徊于此,却说不想忘记我,既不想忘记我,那你倒是说啊,为何当初要那样对我!”
朱君川凄然一笑:“你一直觉得我是在骗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放弃了什么?你从来都觉得你付出的多,可你从未想过关于我。”
丝挽无端端红了眼眶,“你是说和我在一起你并不快乐?”
朱君川上前一步,但身体受限制,无法自由行走,只好道:“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只是你的压迫成了我的枷锁,便是快乐也痛苦着。可尽管如此,我也从未背弃过你,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我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丝挽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意思你和玉如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
朱君川道:“没认识你之前我确实喜欢过很多人,但认识你之后,便只想与你厮守,我日日流连花丛却从未沾染过那些女人,我以为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忠贞...罢了,如今能再次看到你,我只想你能好好活着,放下执念,放下仇恨,放过你自己。”
放下仇恨,放过自己....
丝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浮现,胸腔被悲伤填满,像洪水袭来,压的人都喘不过气。
现在想想她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呢,如果当初听他解释,也许事情不会这么糟糕。
朱君川强行支配身体走到她身边,抬手抚向丝挽的脸颊,“我从不怪你,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我希望看到那个纯白无暇的你,丝挽,现在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这一刻丝挽终于绷不住,哭着扑进他的怀抱,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朱君川的身体越发透明,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原本是想说清误会,可如今看到丝挽这个模样,他宁愿对方继续恨着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我最后一缕元魂,等到现在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如今心愿了了,我自然也不该存在了,丝挽,你说人是不是真的有来世呢?”
丝挽哭着摇头,泪如雨下,“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走,不要走....”
朱君川轻叹一声,看了一眼河神,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身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丝挽赤着脚追了出去,跑的太快,发髻散乱,钗环也掉了一地,她想要抓住那些消失的星光,可不管怎么跑都追不上。河神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摇摇头:“他已经走了,你若是难过便哭出来。”
“走了...那他还会轮回吗?”
江宁道:“只怕是不能了,他连元神都没了,怎么去投胎?”
丝挽怔怔看着朱君川消失的方向,忽觉喉头一甜,鲜血涌了上来,从口中喷出。她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朱君川了。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了河神,“莫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神道:“他说了,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你又何必一直纠结几百年前的事?”
丝挽无力的垂下了手,是啊,她现在不管怎么纠结,就算自己死了也换不回来朱君川了,她掩面痛哭,河神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陪在她身边。
楚承业也默默流了泪,江宁嫌弃的看他一眼。
过了片刻,丝挽擦干眼泪,定了定神,看向江宁和席玉,道:你们对彼此的信任让我既羡慕又嫉妒,不过以后不会了,经此一事,也让我明白,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至少那一刻是真的就足够了。”
江宁道:“仙子能大彻大悟,必然会领会另一番境界,只是眼下....我二人因你受伤倒也罢了,但整个幽云城的存亡可在仙子手中。”
丝挽道:“你放心,我会阻止法阵启动的,你们随我来吧。”
她走到院子里,双手捻决,便见院中密密麻麻栽种的树木变幻来去,瞬时金光四溢,天地间打开一道缺口,顺着望去则是一眼看不到顶的巨树。
树枝高大魁梧,树干笔直,枝叶繁茂,仿若一根利剑插入其中。
丝挽口含宝珠,将其取下,隔空托着送到了树干正中,便见树干闪烁金黄,如黄金浇成,随着玉树转动,掉下一颗绿色的玉珠。
那绿珠落下地的瞬间仿佛有了灵气,在众人身边盘旋来去,楚承业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这闪烁着绿光的东西飞来飞去,像是长了鼻子眼睛一样,直接飞进了楚承业嘴里。
“咳咳....”他扣着嗓子眼咳嗽起来,席玉皱着眉头,实在没眼看。
江宁一掌拍下去,可那东西竟顺着喉咙一直往下滑,到了丹田处,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幽幽绿光。
她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丝挽道:“这是秦皇玉树的树灵,服了此物便可百毒不侵,你这位朋友倒是有些缘分。”
江宁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那这阵眼...”
丝挽道:“阵眼就在里头,你只需将此物放上去便是。”
她手中握着的是山河锥,三十六块天外陨石打磨而成,锋利异常,削铁如泥,将此物插在被启动的阵眼上,便能立即阻止阵法启动。
江宁接过锥子,没有想象中的沉。
丝挽疑惑:“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再次欺骗你?”
江宁大大方方道:“我相信仙子已经大彻大悟,所以我信你。”
丝挽闻言一怔,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点点头,示意她进入秦皇玉树的心脏部分。席玉下意识要跟进去,丝挽看他一眼,道:“江姑娘一个人去便是了。”
席玉垂下眼帘没吭声,看上去略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因为担心江宁还是有别的缘故。
他犹豫了片刻,才转头看向丝挽,丝挽似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如果有朝一日那个人真的活过来,你又该怎么办呢。”
席玉喉头微动,陷入了沉思。
阵眼被山河锥插入,浮躁涌动的气息也逐渐安静平缓下来,想来是起了效果。
丝挽回到大殿,拂袖一挥,道:“你们走吧,从此以后云中城再也不会打开了。”
河神眼中饱含不舍,跟着江宁等人走下台阶却又顿住了,楚承业疑惑道:“河神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江宁毫不客气的往他脑门一拍,“走了!”
楚承业委屈巴巴的跟了过去,责问她为什么拍自己,三人身影越走越远,丝挽收回目光,苦笑:“你这又是何苦,我留在此处并非真的因我要清修,说到底不过受罚而已。”
河神道:“那我便陪你在此受罚。”
丝挽道:“也许又是五百年。”
河神笑道:“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不管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不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寿命对我而言又有何用呢?”
丝挽笑了笑道:“那好,院中枯枝较多,烦请河神帮忙清理干净,赤雪,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