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绿芜还未回神,便被江宁一拳击晕。
她抱起琵琶,轻轻抚着背料,最好的背料是紫檀,而如今手里这块却是人皮。
那张人脸从琵琶背面挤出来,江宁徒手一画,一只枯瘦如柴,骨节凸起的手掌猛然从琵琶里爬了出来,一个人影也随之出现在江宁面前。
是个姑娘,如画如仙,仔细一看,与绿芜还有几分相似。
江宁淡定的捧着茶杯,“你昨夜在我耳边哭诉,就是为了引我来此,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们见过的,昨日我便认出了你,你是江宁,戮仙门的门主。”
江宁没说话,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那姑娘走到近前,一张脸时好时坏,满目疮痍,看的人心里发怵。
“我住在雁荡山下,有幸见过你一面,虽然你换了皮囊,但我现在是鬼魂,看到的东西比常人要透彻。”
江宁道:“如今的雁荡山是什么光景?戮仙门的人还有哪些在?”
“过去三年了,现在我也说不好,可是如果江门主需要的话,小女可以代你去打探,从今以后小女就是你的眼。”
她跪了下来,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这个女人把我的骨灰镶嵌在木头里面,我就一直被困在里面,我想报仇,我想杀了她,可是我需要这副身体,本来就该属于我的身体。”
江宁道:“她确实该死,我也确实可以杀了她,但我终究不是最终能主宰她生死的那一位,能做的便是将你从琵琶里头放出来,至于你要如何夺取这具身体,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如此也够了,我等了三年,只有你能看见我....只要将我放出来,我自然有办法夺取我的身体。”
江宁道:“说起来你一直跟在她身边,此次镜妖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道:“是一个月前开始的,绿芜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块镜子和一把梳子,不过后来梳子遗失,只留下一个镜面,自那以后她越发漂亮,却也越发邪气,先前我还能靠近她给她制造幻觉,到了后来我便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力量,让我无法再靠近。”
江宁道:“难怪她现在还是你的脸,不过看上去好像精致些许。”
女子苦笑:“半个月前便听说但凡见过绿芜的人,之后都会在镜中看见她的模样,从而痴迷,不管精不精致,那张脸明明是我的!”
江宁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帮你。”
她划破手指,鲜血流进琵琶里头,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般,将琵琶给托起来,让它飞到半空之中,紫气萦绕,咒术已破。
是有高人帮助绿芜,夺了这女子的容貌,又将女子的皮囊融入木头里面做成了琵琶背料,还用咒术圈禁,让她出不来也不能去投胎。
而且用人做成的琵琶弹出来的声音更是空前绝后。
也难怪绿芜能成为百香楼的头牌,照此下去恐怕连金陵都会是她的天下。
江宁放下琵琶,便见那女子化作一道黑影,冲进了绿芜的身体。
绿芜立马转醒过来,却觉身体的温度在流逝,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她转了转眼珠子,动了动手脚,好像在适应这具身体。
江宁没有动,抱手站在那,“那现在该怎么称呼你,还是叫绿芜?”
“名字只是个代号,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如今我要好好在这具身体里面活着,弥补我所遗失的三年光阴。”
江宁道:“你现在靠着一口阴气活命,得注意点。”
“那绿芜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江宁道:“你说了,你是我的眼睛,去一趟雁荡山,找到情魔。”
绿芜道:“可以,明日我便启程,不知门主现在栖身何处?”
江宁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她看了眼桌子上的一面镜子,巴掌大小,随即道:“这镜子便是以前她经常用的那块?”
绿芜点头称是,江宁拿起镜子揣入怀中,转身往外走,她是翻墙进来的,不好走正门,只能原路返回。
绿芜道:“那门主现在要去何处?”
江宁:“去寻魂,记好我刚才说的话,不用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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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百香楼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多了双眼睛,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但现在还是先想想寻魂的事情。
走到林家附近的街,这会子还有家搭了棚子的馄饨摊,刚好也饿了,折腾这会饭也没吃,她走过去便要了三碗馄饨先垫垫肚子。
老板笑呵呵的:“这位少侠是外地人吧?”
江宁道:“怎么说?”
老板道:“现在这个时候,很少有人会单独出门,都怕遇到鬼。”
江宁笑道:“哪有这么多鬼,不过是心里有鬼而已,我向来坦荡。”
她期盼的看着老板把一个个馄饨丢进锅里,已经按捺不住要好好宠幸它们了。
老板手脚也麻利,聊天这会功夫已经下了两碗,再来点酱油,放点葱花,热腾腾的馄饨便端了过来。
这会子没生意,江宁也不认生,拉着老板坐下,反正这会也没人,老板便坐了下来,瞧着这小伙子年轻,故意吓唬了两句。
听他说那些老掉牙的鬼故事,江宁笑笑不语,等他说完了,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刚从百香楼出来,还真遇到鬼了。”
老板道:“当真?是不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女鬼?”
江宁道:“看来你也碰到了。”
说起这事儿,老板话匣子打开,“前几天我碰到绿芜姑娘,魂不守舍的在义庄附近游荡,我好心带她出来,可走到一半,人没了。”
江宁道:“那你没在镜子里看到她?”
“看到了看到了,她在镜子里比真人还漂亮,她说要给我钱,给我黄金...让我不用再摆摊,还说要嫁给我。”
江宁道:“那你就没动心?”
老板不好意思笑笑:“这么美的事不动心才事乌龟王八蛋,但我也知道就我这长相,这家境,她嫁给我,下辈子还差不多。再说了,天底下哪有白来的午餐,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反正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收摊了吗?”
“还没呢,我这小本生意,就是图晚上挣点钱。”老板和和气气的去招呼。
江宁侧目看去,来人是个老道士,看不出多大年纪,但穿的很邋遢,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的,就像一根草棍一般,而且他看起来非常瘦弱。
脸上没什么肉,只剩下骨头了,江宁收回目光,心道以后自己要是老成这个样子还是早早死了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这样和死了好像也没区别。
她不去想这些,继续吃碗里的馄饨。
邋遢的老道却注意到她了,幽幽道:“三十年前这里有户朱家的人,祖传了一面镜子,世世代代受镜仙庇佑,后来传到朱小姐手里,她是个女儿身,多有不便,于是招了个女婿,一个游手好闲的女婿。”
江宁道:“我猜那女婿肯定知道了宝镜的存在,所以起了贪念。”
老道笑了笑:“倒是猜对了一半,那朱小姐心地纯善,念着无法生养,打算给丈夫娶一房小妾,挑了好些人都不满意。最后那赘婿却指出了一个人来,说是梦里梦到的,去打听之下,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这故事勾起了江宁的好奇心,她坐了过去,“道长在何处清修?”
老道嘬了口酒,笑道:“贫道叫闻风,心随风动,心中有道,处处是道,并无定所。”
江宁道:“原来是闻风道长,失敬,你方才说这个故事我很有兴趣,不知能否完整讲出来?”
闻风倒了倒酒壶,叹息道:“可惜无酒。”
江宁道:“闻风道长今夜准备栖身何处?”
闻风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金砖玉瓦枕得,破庙道观也住得。”
江宁道:“不妨如此,我在前面的金来客栈下榻,道长便随我一道过去,刚好趁着这一路的路程,故事也可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