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归往长青殿的路途之上,乔融面色仿若寒霜,阔步如风疾行不止,其内心恰似惊涛骇浪翻涌不息,对于族长父亲已然仙逝的这一消息,他根本无法接纳,始终满心疑云。
本族修士的寿元,可与妖兽相媲美,就连普通凡人都能享有三百余载的岁月,更别提父亲乃是一位元婴期的修士。
即便此界的灵气已然干涸枯竭至极,然而有五行聚灵阵的滋养,决然不会毫无征兆地猝然坐化,除非是遭了某人的阴险阴谋。
其他两族被天书契约所束缚,几乎没有出手的可能,余下的便唯有本族之人。
若单论修为,除了四叔的修为与父亲相近,其他长老的境界实在不值一提。
不管四叔还是不是昔日的四叔,他如今已然把控了木族的大小事务,着实没道理对一个不理尘世之事的挂名族长下手……这究竟是何缘由?
乔融思绪纷乱,一时之间毫无头绪,反而越想越觉混沌不堪,不知不觉中,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数分。
长青殿前,广场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青石巨棺,两侧素幡密集排列,在微风的轻抚之下,发出阵阵呜呜的悲泣之声,仿佛无数怨魂在幽幽哭诉。
乔融看到此景,瞬间脑袋一阵昏沉。
他快步冲向石棺跟前,定睛朝棺内凝视。
当看到那张宁静而熟悉的面容,紧握着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却毫无知觉。
怀揣着心中最后那一丝的疑虑,他伸出手臂,缓缓掀开棺中之人的一只胳膊。
仅仅匆匆一瞥,他就犹如全身力气被瞬间抽干一般松开了手。
“别的可以作假,修罗诅咒图腾却是万万不能……”乔融心中一阵绝望,身形不觉一个踉跄,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力量扶了一把,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乔融,既然已经见过老族长最后一面,倘若你心中依旧存有疑惑,不妨进入殿中向众长老询问清楚。老族长仙逝之时,可是一同召见过众长老的,说不定会有遗言留给你。”
黑痣男子朝着殿内恭敬地拱手行礼,转头看向乔融,一改之前的姿态说道。
乔融闻得此语,精神猛地一震,身躯一挺,再度行至石棺之前,深深施了一礼,而后转身迈着大步朝着长青殿门挺进。
乔融前脚刚踏入殿门,便瞅见一群绿眉青年如汹涌潮水般涌来,一个个怒不可遏地叫嚷着:
“融少主来了!”
“融少主,支脉这是要逆天叛道啊!”
“老族长去得如此蹊跷,融少主务必要彻查清楚!”
“是啊!他们竟要我等全部主脉男丁皆为老族长封魂守葬!简直是居心叵测!”
“融少主……”
“……”
乔融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些青年,面前这五六十人尽是主脉子弟,倘若这些人全都去葬祀,主脉岂不是要就此断绝传承!
想到此处,乔融不由一阵气血翻腾,赶忙抬起手臂安抚众人,接着目光凌厉地望向殿中的主座。
只见左右主座之上,端坐着两名老者,左侧是一位方脸阔口、身着青袍的柏姓长老,另一侧,身着皂袍的清瘦银须老者乃是栾姓长老,此二人均为支脉长老。
乔融左右扫视了一番,两侧的数十名长老当中,愣是不见四叔乔植的身影。
“肃静!”
就在乔融满心狐疑之际,一道仿若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殿中轰然响起,震得他耳膜一阵嗡嗡鸣响。
面前的众人顿时纷纷双手捂住耳朵,脸上皆是痛苦之色,强忍着不适,却是不敢发出半点儿怨言,纷纷退至一旁。
乔融循着声音望去,恰好迎上那名柏姓长老审视的目光,只见他手扶桌上一枚白色玉简,陡然说道:
“乔融,族长的陨落乃是我木族之大不幸,念及你们此刻正处于悲恸哀伤之中,口中的某些狂言妄语,本长老略施小惩,望你谨言慎行。不过,族长的遗愿我等自当谨遵奉行。口说无凭,此玉简内存有族长弥留之际召见我等的镜像,以及对后事的安排。”
话音甫落,一名侍卫当即走上前去,接过玉简,转身朝着乔融走来。
乔融神色木然地接过那玉简,下意识地往额头上贴去,瞬息之间,额头传来缕缕凉意,可脑海之中竟无半分画面浮现。
“乔融,念在老族长的情分之上,长老会经过一致商议,特地赐予你一份体面。在葬祀来临之前,特许你依旧居于原处。好使你于聚灵阵中体悟族长的遗训,望你能领会长老会的良苦用心,切莫做出有违规矩之事。”
伴随栾姓银须老者的声音在耳畔蓦然炸响。乔融方才缓缓收回玉简,心中不禁暗自苦笑一声。
看来当真是关心则乱,一时竟忘却了此等关键。
他凝了凝心神,朝着殿中诸位长老微微施了一礼,紧接着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殿外行去。
刚踏出殿门,便见一名黑痣男子迎面而来,黑痣男子好似早获命令,匆忙朝殿中一躬身,旋即快步走到乔融身前,对一众侍卫吩咐数言,带着众人再度吊在乔融身后。
一间石屋内,随着一个倒扣的碗形光罩逐层寸裂,显现出一个跪地泣而无声的锦袍青年。
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来,对着手中玉简,怒声狂吼道:
“父亲!你为何要主脉弟子为你葬祀!为何!”
石屋之内,锦袍青年的质问之音不停地重复着,怎奈,回应他的唯有屋中自己的声声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内的声音徐徐减弱。
而上方的阁楼之外,已然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全然吞没,唯余对面山峰之上,时不时闪烁着点点的微弱星芒。
那星芒坐落之处,正是一座清幽的围院。
在一间亮若白昼的书房之中,一名头戴血红面具的宫装女子,左手持着一卷古典,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时急时缓地比划着,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陡然,“啵!”的一记轻微鸣响,在屋外乍然响起,虽说声音细微,却依旧被宫装女子所捕捉。
只见她缓缓止住脚步,转身面向窗外,仿若早有预知般言道:“你来了。”
“你何以知晓老夫必定会来?”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满是惊愕。
“道友此次行事过于草率,且后续的诸多细节亦未处置妥帖,这绝非道友一贯的行事风范。”
宫装女子浅然一笑道。
“哼!即便他们有所察觉又能如何,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
“道友刚刚舍弃法体,就莅临我翠染山,不知究竟是何意图?”
宫装女子款步走到桌前,放下手中古卷,目光悄然扫过某处一眼,蓦然问道。
“那外界来的小辈可是在一旁的侧屋内?”中年男子不答反问道。
“怎么,道友欲行夺舍之事不成?”宫装女子的声音刹那间冷若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