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下的微生磬魔识放到最大,潜到了木荷树的根部,眉间一凛,那棵屹立在湖中心的木荷树轰然倒塌。
木荷树化作了一道流光落入破水而出的微生磬手中,湖水自她身上倾泻而下,丝毫没有沾染她的衣物。
微生磬此刻心中有无数脏话想说,但一想到后续还是忍了下去,只是拔剑朝着微生景云的后背处刺去。
微生磬的速度很快,她曾经就是以闪避和速度见长的,只见那长剑悍然往微生景云的后背攻击,到了微生景云的跟前才发出一声尖啸来,竟是直接超越了音速。
可惜微生景云的修为比微生磬这个连三百五十岁都没有的小辈高多了,在长剑即将刺中他的前一秒迅速抽身,只留下一个躲闪不及的白子画。
微生磬瞳孔紧缩,立刻召唤自己的剑偏离原定轨迹,同时将自己的匕首掷了出去。
白子画也不坐以待毙,横霜的剑尖吐出半寸寒芒来,将微生磬的长相忆给打飞;
那把匕首也随着主人的意念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回到了主人手中。
“找到天命书了?”微生景云笑吟吟地看着微生磬召剑戒备,眼尾上挑,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眼睑下像是抹了胭脂。
“老不死的,”微生磬张嘴就不是什么好话,饶是微生景云这般定力也被微生磬这张刀子嘴给刮下脸上二两肉来。
“混账,”微生磬头上立刻轻轻挨了一下,虽然不疼却极具侮辱性,气得微生磬咬牙切齿地往他身上丢了一枚泯灭符。
微生景云气定神闲的脸上也微微变了色,拿着剑鞘打偏了符箓;
符箓偏离原定的轨迹落入了湖水中,在湖面上炸起了好大一片水花,升起的水柱足足有三丈高。
“真是个野性难驯的小混账,磨了这么多年也不见软和半分,”明明是责怪的话落到微生景云口中被他温和的嗓音念出来却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微生磬咬着牙问道,握着剑的手指都因为太大力气而变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隐隐有泪花闪烁。
“小影……”
“你别叫我小影!”微生磬打断了他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如果白子画指认微生景云的真实身份她还有几分疑虑的话,那么方才微生景云那一招一式的飘渺剑心诀和一声“小影”就能打消两分了,就算不是微生景云那也是同门。
“你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间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微生磬想起了无辜惨死的十二师妹、注定要给“男主”、“女主”当垫脚石和经验包的玉玄子、尘封长老、淼云仙子和那些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散修……
她看着眼前这个温和的人感到了一阵冰寒刺骨,明明是沧溟的英雄、飘渺剑宗千千万万个弟子的榜样却将所有人都视为了棋子,将一条条无辜性命放在了交易桌上去为自己的私心买单,简直枉为修士!
“因为他们不值得,”微生景云面对微生磬的指责也只是回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那双春水潋滟的眼眸躲闪,似乎盛着不愿再提及的过去。
“他们不值得你就值得吗?”微生磬冷笑着怼他,用所有人的性命去换一个人的私心那就是值得吗?未免太过好笑了。
“磬儿,你可真知道怎么戳我的心窝子,”微生景云无奈地说道,看着微生磬那张张牙舞爪的小脸既怜惜又恼怒。
“少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微生磬嘴上不饶人,身上的魔气都快将肖丞的内心世界给挤爆了,连清澈的湖水也被魔气侵染变成了死水般的黑。
“你知道麒麟圣帝吗?”一团紫色的云朵将微生磬那肆虐的魔气驱散,天空重新恢复了正常,黑如墨汁的水也恢复了清澈。
“麒麟圣帝死于万万年前的倾天之祸,此后兽类再无领导者,”
微生磬回忆起远古时期沧溟的那场倾天之祸,那时沉眠于深渊之地的罪恶之神被五界中无法消逝的邪恶气息滋养醒来开始肆意破坏世界来补充自己的本源。
沧溟那时还没有诞生魔族,更没有魔界的存在,只有仙、人、妖、神、冥五界,除却人族以外的生灵始祖:
应龙圣帝、凤凰圣帝、麒麟圣帝迎战罪恶之神。
罪恶之神失去理智将天穹打穿,天穹崩塌,史称“倾天之祸”。
应龙是鳞爪类的始祖,凤凰是禽鸟类的始祖,麒麟则是披毛兽类的始祖、所有虫类的长辈。
由这三族带领的神兽们迎战罪恶之神,最后麒麟圣帝陨落,倾天之祸得止。
微生磬不会觉得微生景云再说无聊的废话了,能说出麒麟圣帝的人已经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了,微生景云到底和麒麟一族或者和麒麟圣帝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你是棋子,我又何尝不是?”微生景云凄楚一笑,眼中都是嘲讽,他摊开手掌,一边笑着一边泪流满面。
“当初说着我是救世之人,最后呢?救世之人被永远埋没于历史的长河中,这公平吗?”
他嘶吼道,嘴角都咳出鲜血来,一边咳嗽一边嘲笑着天真的自己。
过河拆桥?微生磬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想法,微生景云难道是前一个“天命之子”?
“没错,”下一秒,微生景云很大方地承认了微生磬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来。
他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点点绯红展开在雪白的绢布上,像是一朵朵凄艳的桃花,美艳中带着苦涩。
“你疯了?你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碎?自己体会过被操控命运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要将无辜生灵当做你的棋子!”
微生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优雅温和的男人,不敢相信他这张昳丽绝美的皮囊下有这么一个阴暗扭曲的灵魂。
“既然这个世界玩弄我那就得承受我的报复,”
微生景云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对着微生磬粲然一笑,轻声诱哄道:
“要不要加入我们?你会比现在更强,你的师妹师父都可以被复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有。”
微生磬冷笑一声,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再多的话也听不进去,还不如直接解决了他。
“上仙,我要拼命了,天命书给你找了一半,另外一半就得靠你自己去拿了,”
微生磬说完,身上就爆发出强烈的魔气,一股紫光冲天而起,霎时便冲破了肖丞的内心世界。
微生磬在虞州留守的手下们都收到了她的撤退信号:
“两个时辰内将虞州及南域境内所有人清空,今日我若死在这儿便由天璇统领南方魔域!”
“属下,得令!”
不管是不舍的还是错愕的,微生磬座下这些跟她相处时间不算太长的魔使们都选择了听令。
魔使们直接解除微生磬对这些修士的催眠,让他们通知南域二十八州修士立即撤离南域,至于这些魔使则是去转移无辜百姓。
沧溟四域中修士和凡人杂居,修士有能力逃跑但凡人就不一定了,天璇他们的任务就是疏散这些无辜的百姓。
“把这些百姓都送到中州去,”
天璇当机立断决定让天枢他们把这些无辜百姓全部送到人间所在的中州去,有同族的庇佑想必这些百姓的处境会好很多。
余下修士看着这些魔族有条不紊疏散百姓的模样也不禁冷哼,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正道呢!”
说完了风凉话,他们自然也不能让这些他们正道看不起的魔族看了笑话,一个个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留下来帮忙疏散百姓。
比起相信魔族百姓们自然更相信修士,一个个都往修士那里凑,把开阳气的够呛。
“过河拆桥!”
开阳气得咬牙切齿地骂这些不知好歹的百姓,把他们吓得更不敢往开阳他们身边凑,一个个都蜂拥着往修士那边跑。
见问题不需要他们来解决,开阳立刻就想回虞州去帮微生磬,她对微生磬还算挺有感情的,自然不愿意她去死,可天璇却拉住了她。
“天璇姐,你快放手,我不能让君上死在虞州!”
开阳努力地挣脱天璇的束缚要回虞州去救人。
“不行,你就算这个时候回去也是给君上添乱,难道你想过去给君上的对头当威胁君上的人质吗?”
天璇堪称冷漠无情地拒绝了开阳,她太知道微生磬这个主子的性情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参与她的事情的。
“那我也不能看着她去死!”
开阳泪流满面地看着天璇,嘴唇哆嗦着,眸中满是固执。
天璇叹息了一声,方才还叫嚷着要走的开阳立刻软倒在她怀中,被她一把抱起带着天枢等人往南方魔域去了。
走之前她也不忘将虞州这边的情况报告给魔尊,希望魔尊能顾念当年相互扶持的情谊来帮君上一把。
他们这些小魔使能不给君上添乱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去帮忙吗?而且……君上也不需要他们去帮忙啊……
虞州境内,一蓝两白三道身影在半空中对峙,地上一个穿着黑色窄袖锦袍的男子不省人事地躺着,似乎已经没气了。
蓝衣女子也就是微生磬身上魔气冲天,一股带有腐蚀和泯灭之力的魔气将地上的肖丞全然吞没,不一会儿这人身上就出现了无数道红色的丝线,紧紧地将他裹成一个蚕宝宝。
“因果线!”
白子画自然认得这些线,毕竟他的徒弟、九百多年后的微生磬掌握的可就是因果轮回之力。
这个人有问题!这是白子画和微生磬心中的想法。
白子画是憎恶和冷漠,微生磬则是嘲讽居多,眼中还有恍然大悟:
难怪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地给他当垫脚石经验包,合着这些人的因果都连在了他的身上!有了这些因果线的串联那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天命所归!
想清楚了这背后的龃龉,白子画和微生磬同时用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往地上不省人事的肖丞身上招呼。
可肖丞到底是微生景云亲自选定的最关键的一颗棋子,自然不能让他出事,他也拿出自己的佩剑长空来对战。
可就在他将剑挥出的时候,他的脑中突然刺痛起来,不好!是君攸宁,他选择的第二位气运之子!
好机会!微生磬和白子画抓住时机将自己身上的法宝和杀招都往肖丞身上使,就在微生景云愣神期间,肖丞的身躯和灵魂都被二人的杀招给绞杀了。
肖丞的魂魄被红莲业火灼烧着,无数罪孽从他灵魂中冒出来撕扯着他的魂魄,那些冤魂尖叫着要肖丞给他们偿命。
“肖丞你这个伪君子还我们命来!”
“丞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要保护小梦吗?”
“肖丞你这个骗子,枉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敢拿兄弟当垫脚石——老子要你血债血偿!”
“滚——你们技不如人凭什么要我偿命?快滚——一群蝼蚁为我这个气运之子献上一切是你们的荣幸!”
他痛苦的呻吟着却不敌微生磬二人的招式和那些冤魂对他精神上的摧残,魂魄碎裂直接殒命在此地。
微生景云见自己选定的气运之子已经化作了一堆飞灰连魂都找不回来的时候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也维持不住了,俊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之色。
长空骤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白光来,方才绞杀了肖丞的微生磬和白子画二人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给掀飞。
微生磬还好,她是微生景云的重点拉拢对象,微生景云自然对她有所怜惜和顾及,因此她被这股巨力掀飞的时候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小惩大诫一般。
可白子画却惨了,他杀掉了微生景云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自然得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这股力量将他足足掀飞了三十里,鲜血将地面上染出一条血路来。
微生磬咳嗽着爬起来,可远处的白子画却被这股巨力掀飞,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微生磬感到了一阵绝望,这就是人和神的区别吗?这样强大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宛如一只渺小的蝼蚁一般,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