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模样,卑微的言语,让柳潇潇一时恍惚,是不是她真的冤枉了她。
不是!
绝对不是!
打她,还要杀她那人,就是她!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明明亲眼看她在茶里下了东西!!
柳潇潇百思不得其解,烦躁至极,她攥紧拳头,不敢再闹,只能把怨气和恨意都压在心底。
明绪帝目光复杂。
他也是没想到,今晚这件事能反转成这样。
他一直视为洪水猛兽的沈檀兮这般宽容良善,反而一向心无城府的潇潇……
看来紫禁城真的是个染缸,连潇潇这般都无法……
哎,明绪帝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同时,心里对沈檀兮的厌恶少了些。
尤其在柳潇潇跟他没规没矩地闹过一通,对比之下,沈檀兮这般隐忍懂事,真的很让人舒心。
他相信,以沈檀兮的才智,是知道他要她来给这个台阶下的,她便给了。
很好。
明绪帝轻轻颔首,“好,就如师太所言。”
他想说着赞扬沈檀兮的话,譬如你能改好朕很欣慰,希望再接再厉,但这无异于示好,他贵为天子,用得着跟一个尼姑示好?
而且,他更不能把过去那些事当做没有发生过。
明绪帝看向柳潇潇,嗔怒,“哼,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犯,朕一定不轻饶!”
柳潇潇顿了半晌,颤声应了。
“儿臣……明白了。”
“谢父皇饶恕!”
陆鄢扶着柳潇潇,站起身迟疑了片刻,朝沈檀兮点头示意,“本王谢过师太求情。”
沈檀兮没搭理他,还是没有看他。
陆鄢默了晌,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悄无声息沉了下。
站在一旁的太子,朝陆鄢轻轻瞥去了一眼。
上首,明绪帝的火气已经过去了,唤来太医,“传太医给宣王妃看看腿!哼,倒是对自己下手狠!”
明绪帝看着生气,然而语气里是满满的疼爱和关心。
众人也看出来了,开始打哈哈,“王妃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必担忧……”
有人对沈檀兮目露同情。
今夜她九死一生,无人关怀。
倒是始作俑者被轻轻放过,千恩万宠。
沈檀兮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直到明绪帝让邵旭接着查崔鄞中毒的原因,人离开的七七八八,沈檀兮才颤声问道,“皇上可否让贫尼去内殿看一下崔将军?”
明绪帝同意了。
内殿。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太医和林锦儿。
皇上带着众人进来的时候,问了太医几句,然后就让沈檀兮去床前看望了。
林锦儿见到她,眉目深拧,尽是厌恶之色,但刚刚她也听了外面的审理,沈檀兮并非下毒元凶,又是皇上准她进来看的,她没办法轰她出去。
林锦儿只能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悦,行礼起身,站到一旁,耷拉着脸对沈檀兮视若无睹。
沈檀兮想笑,却又不敢笑。
她继续绷着脸,一副哀容,走到床榻前,看着脸色青紫的崔鄞,莹亮的眸底隐隐迸出一抹尖利的光来。
哼!
崔鄞。
这次就算不死,我也要你脱一层皮!
想拿我当垫脚石踩,去讨柳潇潇的欢心,你也得有这个命!
毒,当然是她下的。
只不过……她是分次下的。
颍川山涧有种草,叫醉玲珑,本身无毒,可是和同样无毒的铁霜粉掺在一起,就是剧毒。
醒酒茶里,她不过加了一些无色无嗅的铁霜粉罢了。
她喝当然无事,邵旭也无事。
因她们没有服下醉玲珑。
但那群从楼兰回来的将士们就不一样了。
两天前,她把醉玲珑掺在了盐筒里。
所有的盐粒都是浸过醉玲珑汁液的,既有草的清香,又有盐的咸香。
那群汉子根本吃不出来。
唯一能凑齐两种,又在体内混成剧毒的,只有崔鄞一人。
谁都不会想到,她早早便把毒引下了。
所以,她就是故意让柳潇潇看见她下了东西,只要醒酒茶里最后无毒,柳潇潇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取信了,尤其是……她为此要将她灭口。
柳潇潇的伤,还有腿,就只能吃闷亏。
如此也只是第一步,后面,她还要崔鄞和林锦儿谢她这个罪魁祸首呢!
沈檀兮蹙眉,状若心疼地咬了咬唇,问一旁的太医,“薛院正,能否让贫尼给崔小将军号一下脉?”
薛院正本想拒绝,但蓦地想到,别人或许是胡闹,但沈檀兮是谁,沈檀兮是大国手,神医娇娇,也就是崔绯的独女啊!
往日她太后姑母的身份太过扎眼,倒让人忘了,她可是有家学渊源的,崔绯虽过世了,但她遗留下来的医书,让学医之人眼馋坏了的医书典籍,都留给了沈檀兮啊!
其实崔鄞亦是,但崔鄞自幼不爱黄岐之术,偏爱舞刀弄枪,倒是可惜了这副家学。
崔家老医师们,此时远在襄北,已是鞭长莫及。
院正与明绪帝禀明了一番,只是诊,并不治,可以一试。
明绪帝等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看向沈檀兮的目光带了丝希冀。
明绪帝同意了,“那师太就试一试。若真能有方,那也是你的造化。”
明绪帝言外有意。
沈檀兮一脸诚挚,“贫尼遵旨。”
一旁的林锦儿本想阻拦,但皇上同意了,她不敢再说什么,她死死的盯着沈檀兮。
她懂什么医术?
若她懂,之前她的猛疾,真真是痛煞她也,崔家带来的府医也治不好,她连遗言都写好了,偏上天怜爱她,赐给她一个潇潇,潇潇带来了治病良药,结果沈檀兮这厮竟说那药药性霸道,吃了还不如不吃,忍着点疼,几天便好。
敢情不是她来忍?
站着说话不腰疼!
潇潇说得对,她们这些世家千金就是不懂人间疾苦,把所有事都想得很简单。
林锦儿压着火气,心道待会儿沈檀兮若是说出什么荒诞之言,她便将她轰出去,连皇上的面子她也不给!
崔鄞是她的夫君,她绝不允许旁人来害他!
沈檀兮葱白的指尖落到崔鄞的手腕上,小脸时而紧凑,时而舒展,时而凝思,时而舒展,短短时间,戏做得足足的。
尤其听人群里窃窃私语,“没想到沈姑娘真的会医术,果真是深藏不露,虎母无犬女啊!”
对对对,就这么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