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点了一杯咖啡,将半杯咖啡饮尽后,才轻轻启唇说道:“我们已经结束了。”
赵子墨的视线落在她的脸庞上。
良久,他缓缓地讲道:“暂时分开冷静一阵子,倒也不错。”
林浅并未避开他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完全终结关系,是那种永远不再有联系的结束,逢年过节或者生日之类的时候,也不需要特地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的那种结束。”
赵子墨忽然唤来侍者:“来两份套餐。”
“吃完了我们再谈。”
西餐被端上桌,只有他一人用餐。
他吃了好长时间,却味同嚼蜡。
他其实是在等候,等候林浅心生悔意,撤回分手的话语……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轻声问她:“考虑好了吗?真的要结束吗?”
“嗯。”
赵子墨那高傲的自尊心又作祟了,他暗想:这段感情若是让她感到不适,让她不愉悦了,倒不如双方就此放手。
赵子墨想了想后说道:“那套公寓,我会让秘书把产权过户到你名下。”
“不必了。”
赵子墨略微一怔。
林浅仍然看着他。
赵子墨领会了她的意图,于是很知趣地拿出支票本,写下一个数额。
随后轻轻地把支票推给她。
他极为平静又不失体面地讲道:“林浅,我们之间的这段过往就画上句号了。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可以联系我的秘书。”
林浅没有拒绝。
她把支票折好,放入包内,并提出最后一项要求:“赵律师,公寓里还有我的些许物品,我想要取走。”
赵子墨取出一支香烟,将其点燃,微微含笑:“可以的。这几日我都不会住在那儿,你方便行事就好,弄完后把钥匙交给我秘书便行。”
林浅很有礼貌地道谢。
她欲离开,赵子墨还保留着些许绅士风度,想要送她一程。
林浅摇头起身说道:“赵律师,不用送了。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父亲的援助……如今咱们互不相欠了……再也不见。”
林浅缓缓地走出餐厅。
赵子墨隔着玻璃注视着她瘦弱的背影,忽然感到眼睛有些发痛……
他觉得,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目了。
次日,林浅前往公寓走了一遭。
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物品,彻底清理完毕。
待一切忙完,隐隐作痛的脚才让她发觉,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是何等的荒诞。
……
在事务所办公之际,秘书叩门后进入赵子墨的办公室。
秘书把一个信封递给他,轻声讲道:“昨天林小姐过来,吩咐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赵子墨接过信封,里面放置着他公寓的钥匙。
他默默注视着钥匙,问道:“你去瞧过没有?她那些衣物和首饰有没有带走?要是没带走的话,过些日子你给她送过去,我一个男人,那些东西于我无用。”
秘书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含糊地说:“林小姐确实已经搬走了!”
赵子墨一直忙到夜里十点,才驱车返回。
当他踏入家门,目睹眼前的情景时,他顿感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好似都诡异地舒张开来。
他早已经习惯了经林浅布置过的房子。
可如今,这里恢复成了初始的模样,宛如样板间一般,冰冷且极为契合他的审美,只是毫无生气。
赵子墨甩掉外套,开始寻觅起来。
卧室、厨房、客厅……乃至浴室。
他寻遍了各个角落,竟然找不到一件属于林浅的物品,也没有一样是她用过的,她将自己在此处的所有痕迹都抹除得干干净净。
赵子墨站在落地窗前,忽然领会了林浅的想法,她不但要忘却他,还想让他也忘掉她。
他忆起那日离开时,她所说的“后会无期”。
刹那间,一阵晕眩袭来。
心口处疼得厉害,难以忍受。
他取出手机拨打林浅的电话,想要问问她,可电话里传来机械的人工语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赵子墨看着周围的一切,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突然将手机朝墙壁摔去。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紧接着,他把公寓里的所有东西都砸毁了,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砸这些东西,仿佛砸掉这些就能寻回些许往昔的回忆,就能让时光倒转。
深夜,赵子墨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枚钻戒,正是当初他送给林浅的那枚。
这或许是林浅唯一留存的东西了。
一种陌生的情绪,朝着他席卷而来,令他无所适从。
赵子墨觉得,他能够忘掉林浅。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那日发狂之后,他让秘书找人清理了公寓,而后他便疯狂地投入工作,偶尔也外出应酬,与景辉他们一同玩乐,他再也没有给林浅打电话,也未曾刻意去探听她的消息。
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林浅。
林浅,似乎成了他的禁忌。
他暗自嘲讽,自己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为何景辉他们都不再提起她了……
半月之后。
秘书走进他的办公室,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赵律师,香港那边上周拍卖的物品……与您相关!”
赵子墨正在签署文件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他询问道:“怎么了?”
秘书放轻声音:“他们拍卖了一批珠宝和高级定制礼服,这些……曾经都是您赠予温小姐的!还有,那架钢琴也在那场拍卖会以6000万的价格拍出了。”
“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秘书回答说:“这些钱,林小姐全都捐给了一家慈善基金会。”
赵子墨将手中的笔折成了两截。
秘书又把一个大信封放在桌上:“这两天我去公寓,在邮箱里拿到了这个,是林小姐过去的消费记录,是人家寄来的账单回执,您看了之后也许就会明白。”
赵子墨紧紧握住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打开看了。
的确是一份账单,是情人节布置相关的,里面还附了好几张效果图。
做得非常精致,是他所钟爱的黑色主题。
花费很高,要好几万,是林浅自己付的款!
赵子墨静静地看着,他的心突然一紧,那种熟悉的疼痛又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秘书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她是真的深爱着您!赵律师……您或许不知道,她答应您的父亲去法国进修两年,仅仅是为了方便您处理叶小姐的事情!您曾经真的拥有一份极为美好的感情,我想问一下,如果您不去医院,叶小姐真的会没命吗?还是您心里根本就没有放下这段初恋?”
秘书的声音略微有些呜咽:“是我多嘴了。”
赵子墨仍然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呈现着公寓昔日的模样。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忽然惊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失去了林浅的爱。
林浅问过他两次,他爱不爱她。
他从未正面答复过,因为他只是对她有好感。对她的身体有好感,对她的照顾有好感,对她做的饭有好感……也对她的陪伴有好感!
但是他一直都明白,林浅爱着他。
现在她收回了自己的爱,和他撇清关系,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林浅是放下了,可他却……没能放下。
他独自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夜。
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天刚刚有点亮的时候,他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帮我查一下那架钢琴在哪里。”
秘书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用轻柔的声音说:“在意大利呢。”
当天下午,赵子墨就登上飞机,朝着意大利飞去……
他在意大利度过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而后又几经辗转,飞回了芒市。
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然是阳春三月,处处春暖花开。
下午两点飞机落地,他还没来得及倒过时差,心中却急切地想要见到林浅。
秘书告知他,林浅正在一个地方做义工。
赵子墨开着车匆匆赶去,停好车后,他朝着那青瓦白墙的建筑走去,还没进门,里面就传来了悠扬的钢琴声。
下一刻,林浅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只见她穿着一袭洁白的裙子,静静地坐在一架略显老旧的钢琴前面,全神贯注地弹奏着,那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这架钢琴。
赵子墨不自觉地轻轻握住了拳头,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之处。倒不是这架钢琴的音质有多么不好,而是他能明显感觉到林浅弹奏时有些力不从心,那琴声远不如从前那般灵动、充满张力,就好像失去了某种鲜活的生命力。
一曲弹奏完毕,赵子墨轻轻叫了一声:“林浅!”
听到他的声音,林浅的身子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微微一僵。
过了片刻,她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平静如水:“赵律师?”那客气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偶然遇见的普通熟人。
赵子墨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说:“能单独说几句话吗?”
最后,林浅把他带到了茶水间招待他。
她给赵子墨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这儿只有红茶,您就将就着喝吧。”
林浅在他的对面缓缓坐下。
此时,两人之间,被红茶袅袅升起的热气所弥漫着。
赵子墨先打破了沉默:“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林浅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红茶,过了许久才低声回答:“挺好的。”
赵子墨缓缓从衣袋里掏出一份信函。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林浅,问道:“法国你还打算去吗?刚刚听你弹琴的时候,我感觉你的脚是不是还没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