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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浣碧离去,常熙殿重归宁静,澜依不禁低声问道:

“娘娘,您真要助她一臂之力?这万一……”

沈眉儿打断澜依未尽之言,神色坚定:

“我心中自有计较。浣碧所求,不过是为她母亲争取一个名分。帮她一把,也算是积德行善。

再者本宫也不想莞贵人太过得意了,若是她知道身边最亲近的人爬上了龙床,想必脸色一定很好看。

至于浣碧能否承受得住这宫中的风雨,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澜依面露迟疑:

“可如此一来,恐怕会与莞贵人结下梁子。”

沈眉儿淡然一笑:

“我与甄嬛,早已不是同道中人。为了皇上的宠爱与宫中权势,我们迟早会走到对立面。我倒不惧与她结怨。

只是感慨甄远道之薄情,世间男子多负心。”

提及浣碧的出身,沈眉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甄远道虽默许了浣碧的诞生,却未曾给予她一个正常的人生。

浣碧的母亲生前是甄远道的人,可死了却不是甄家的鬼,一辈子的牺牲,换来的是什么?

难道就只是自己做了一辈子没名没份的外室?自己的女儿做了一辈子自己姐姐手下的丫鬟?

这世间男子自可逍遥尘上,但对女子何其不公?

采月好似看出了沈眉儿这没来由的生气,是从何处发出来的,温声劝慰着:

“皇上对娘娘还是极好的。”

沈眉儿冷笑一声,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尤其是这深宫之内,更是情薄如纸,难以托付真心。

情意难平也好,真心错付也罢,争斗与算计,永远如影随形,无休无止。

再多的宠爱与荣耀,也不过是如潮水般起伏不定,终究会退去。

唯有孩子,才是血脉的延续,是漫长岁月中的慰藉,是最终可以依靠的倚仗。

沈眉儿的手轻轻覆上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细微的生命律动,眼神透露出的光泽愈发坚定。

时间在各自怀着的复杂心思中缓缓流逝,转眼间,已是岁末的最后一日。

除夕,又是一个阖宫欢宴的日子。

这已经是沈眉儿入宫以来的第二个新年了,此刻她身怀六甲参加宫宴,更显尊荣与恩宠。

不仅太后多番关照,雍正亦不时投注过来温暖的目光。

而琼箩等人更是谨慎至极,任何入口之物必先经过他们的仔细查验,才敢呈送上前。

刚受皇命派遣,从蜀地参赞事务归来的果郡王允礼,也参加了除夕的宫宴。

细细打量,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间,似乎还残留着巴山蜀水的长途跋涉的痕迹,以及尚未被京都繁华洗净的淡淡倦意。

此刻,他手执酒杯,对着皇上奉承地恭贺着新年之喜。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两人把酒言欢,一片兄友弟恭的和睦景象。

太后忧心果郡王奔波往返劳碌,拉了他在身边坐下,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允礼最不让哀家放心。何时大婚有个知心人来管住你就好了,也算哀家这么多年,对先帝和你额娘有个交代了。”

果郡王笑容灿烂,恭敬地回应:

“太后放心,儿臣只愿与心意相通之人相守一生,只是这样的缘分实属难得。一旦儿臣找到,定会先带来给太后过目。”

太后哑然失笑,随即转向雍正说道:

“皇帝也听听这话。满朝文武家的千金,让允礼自己慢慢挑选。实在不行,只要是端和淑雅,宜室宜家,门第稍低些也无妨。”

齐妃在旁,嘴角含笑,插话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那沛国公孟达色之女孟静娴,对咱们王爷可是情深意长,多年来一直仰慕不已。

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她都不肯答应,只盼王爷能多看她一眼呢!”

“竟有此事!”

太后顿时来了兴致,追问详情。

齐妃便将孟静娴的种种事迹娓娓道来。

太后听后,对这位出身名门的孟氏女颇为满意,不禁向雍正帝提议道:

“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温柔大方的好女儿家,沛国公府也是门第显赫。皇帝何不成人之美,促成这段美好姻缘呢?”

雍正轻轻摇头,他对果郡王那些风流情史并不十分了解,自然也不曾耳闻孟家的这一桩事儿。

宜修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象箸,回应道:

“沛国公府的福晋确实曾私下与臣妾提及此事两次,但这毕竟是关乎十七弟的终身大事,臣妾怎敢擅自做主?还需看十七弟的心意如何。”

雍正思绪翻转。

沛国公祖上与太祖皇帝一同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一刀一枪拼下了如今的荣耀。然而,时过境迁,沛国公府虽依旧显赫,却已无实权在握。

正因如此,倒也不必担心外戚势力坐大,与果郡王结亲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心中有了这番盘算,也生起了拉郎配的的心思,便开口道:

“沛国公府家教严谨,想必府中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理、风华出众,和十七弟也能聊到一处去,可见是段好姻缘。”

果郡王急忙阻止,语气恳切地说道:

“皇兄莫要取笑臣弟了。臣弟与孟家小姐仅在宴席上匆匆见过一面,连她的容貌都已模糊不清,又如何能耽误她的前程呢?

臣弟所求,从来不是娇妻美妾环绕,只愿能与一知心人共度此生。”

雍正听得这句话,一时黯然失神。

他脑中思绪遥遥飘向当年的春夏之际,初次与纯元相遇时的呢喃轻语,心中戚戚,也不再强求。

底下的甄嬛也是满是感慨,她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竟然不是来自皇帝,而是从果郡王口中说出。

叫她不禁想起七夕那晚在桐花台看到的墙角小花。

夕颜,只开一夜的花,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能接受的唯美爱情。

心中忽然涌起莫名嫉妒,幽幽说道:

“果如王爷所言乃是将来必是十七福晋之幸。”

沈眉儿冷眼旁观,倒是发现殿中众嫔妃对果郡王都面上带着善意,似乎对他所期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豪言深信不疑了。

就连平日和敬嫔,夏冬春等人闲聊之时,也都是对果郡王多有推崇,夸赞世间就该多有一些像这般的好男子。

足以可见,果郡王在后宫中这把网撒的有多大。

宜修见殿中气氛因为果郡王的话,变得有些微妙,忙岔开话题。

“皇额娘莫要着急,或许明日十七弟就能遇到心仪之人了呢。”

太后无奈地笑了笑。

“但愿如此吧,也只能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