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外间的小凉这才进来。
见她揉手腕,过去帮她揉。
力道适中,不轻不重,路禾被揉的舒服,也被服侍的心安理得。
突的感叹她到底还是被腐蚀了。
“秦晴走了?”
小凉笑道:“早走了。看您忙的认真,奴婢才没进来打扰。”
路禾点点头,抽回手:“好了,不用揉了,你帮我把这信送去青州。”
小凉接过厚厚的信封,满眼疑惑:“您家人不是已经在来祁京的路上了吗,怎么还要写信回青州?”
“刚才没看?”
装起来之前,路禾写的那些纸张,就平平的铺在桌面上。
小凉帮她揉手腕,只要稍一低头,便能看见。她识字,只要扫上两眼,应也能看上几句。
小凉赶紧摇头:“哪怕是主子随便写的东西,做奴婢的,也不应该乱看。”
路禾:“……”
倒也不用如此。
不过……
她勾了勾唇:“既然一句没看,那你就好奇着吧。”
小凉:“……”
小凉原本就是随口一问,现在是真的开始好奇了。
那么厚一沓,写的还是家书,那会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在路平一家赶到祁京时,青州吃锅子,钱生也收到了信。
第一张纸,简单问候,说了她在祁京要开铺子了,问他要留在青州还是想去祁京。
第二张纸,说她想在青州和青石县城,各开一间书肆。
从第二张纸往下,就全部都是对于书肆的规划了。
洋洋洒洒写了八页半,钱生看完之后,心情很复杂。
东家出门游玩,结果一去不回,形似要在祁京安家。
终于要拓展家业,却还是个慈善买卖。
书肆名字:第一书屋。
书肆用处:
一,卖书、笔墨纸砚、读书用的玩意儿都卖。
二,提供桌椅,容许免费翻阅。
三,提供借阅,一次最多两本,一次最多借阅十五天,每本收费一文。
四,借阅的书籍可以让过去借阅的学子抄录,字迹清晰,不得出现错误,每抄写一本,可以免费借阅十本书籍,纸墨第一书屋提供。
五,(劣质)幼学启蒙书籍,五文一本,从学堂拿,找孙秀荷,她知道。
六,借阅损毁的书籍……
七,多次翻阅、借阅所导致的极为陈旧的书籍……
八……
钱生越看眼睛瞪的越圆,看到倒数第二条的时候,简直想掐死路禾这个东家。
——书屋不已大量盈利为目的,但是要保证收支平衡,可以进的少,但是不能亏损。
就这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往一块儿一摆,进项在哪里?
他怎么保证收支平衡?
钱生挠了挠头皮,想撂挑子。
待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情绪又稍歇,觉得也可以,这书屋还能要。
——可以收购字画文玩,极好的收纳存储,运往祁京售卖。
还好还好,还有个看起来能赚钱的……
还好个屁啊!
那种高级玩意儿谁没事儿拿出去卖啊!
就是卖也不卖给他们啊!
钱生差点把头皮挠秃了,十张纸团吧团吧塞回信封,抬步上了马车,回青石县找孙秀荷去了。
这见鬼的第一书屋,可不止要在青州开,青石县还要开一个呢!
还有那劣质启蒙读物是个什么玩意儿?
路禾不知道自己脖子已经陷入危机,正在刚挂了牌匾的路宅里,和自家爹娘叙旧。
小团子路安辰多半年不见亲姐,竟然还记得,抱着她的大腿当了一把挂件。
引得路禾很是稀罕,还没揉揉捏捏,就被路平和张桂拉着问起来龙去脉。
路平:“怎么回事?怎么回突然给你赐婚?这婚事能不能拒?咱们这样普通的农户,怎么会攀上这样的婚事?”
张桂:“那静王你可见过?人品如何?”
两人眼底都带着青黑,神色焦灼,估计一路忧心忡忡,没吃好,也没睡好。
路禾对两人笑了笑,语带安抚:“别急,别急,咱们问题一个一个问,不着急。”
她话落,夫妻俩却同时噤了声,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问。
路禾看看俩人,示意他们先坐,然后把路安辰抱起来在两人身边坐下。
一边捏路安辰软乎乎的小脸,一边挑他们最需要知道的说。
“首先,圣上赐婚,婚事肯定是不能拒的,拒了便是抗旨,要掉脑袋的。”
“爹、娘,这个问题,以后就不要问了,这个心思,也不要再有。”
“其次,我这婚事来的有些复杂,说起来麻烦也弯绕,不过用一句话也能总结。”
路平张桂连忙问:“什么?”
“我倒霉。”
路平张桂:“……”
两人心口一哽,感觉嘴角瞬间起了个大泡,都这时候了,这孩子还有心思开玩笑!
对上两人更加焦灼的眼,路禾有些无奈,她是真觉得用这仨字,能完全概括这一遭乱事儿。
否则说什么?
跟他们详细解释朝中的局势?
开玩笑,她被文琮景教育了多久,才突然开窍,跟路平张桂说,得从哪里讲起?
别说十天半个月,估计得讲个一年半载。毕竟得从当今皇帝娶了几个老婆生了几个孩子说起。
还是说她不知道三生有幸能拜文琮景为老师,尚能入眼,还是说她三生不幸偏偏从河里把岑静帧捞出来?
又或者说他们闺女魅力太大,迷倒了皇上最看重的儿子,堂堂静王?
别说她解不解释得清,她自己都捋不清这其中到底哪个才是主因。
只能说一切都是刚刚那么巧。
这么多巧凑在一起,真的是只能用‘我倒霉’三个字来形容。
“真的,这三个绝对能精准概括。不过这也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自此以后,我、你们都要谨言慎行。”
“不管别人跟你们说了什么,听了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当真,更不要去算计计较。”
“如果实在拿不准,直接与我说,与小叔叔说,与文先生说,旁人的话,都不要信。”
路禾脸色严肃,语气也严肃,路平张桂被说的头皮一紧,赶紧点头:“知道了。”
“最后!静王你们见过。”
“啊?我们见过?谁啊?”夫妻俩都有些懵,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他们见过‘静王’这一号人物。
路禾摸了摸鼻子:“之前总去找我的罗公子,他本名岑静帧,当朝三皇子,封号静。”
张桂:“……”
路平:“……!!!”
他就说那只精致的猪要拱自家的小白菜!
路平深呼吸几口气,尽量平静的问:“小禾儿,你跟爹说,你之前就知道,还是来祁京之后才知道的?”
那神情,那语调,颇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路禾心里打了个突,乖乖答道:“之前就知道。”
——啪!
路平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头顶的小火苗顿时蹿了三丈高。
他咆哮道:“是不是那小子算计的你!他在青州跟你辞行时,我远远都听见了,是他非要你来祁京游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