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承望了一眼谢明矅:“你如何想?”
“既是不死不休,打草惊蛇又如何?若是我,先封山,谁都别想离开,再一寸寸的剿杀……”谢明矅沉声道。
赵元承笑了笑:“何必那么麻烦,还不如放火烧山,只消派弓箭手守住下山的通道,不留活口便是了。
唔,为防走漏风声,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留,最好连这宝光寺都一把火烧了那才干净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平平淡淡的。
谢明矅却摇了摇头:“前几日才下了雨,这里树木繁茂没有大批的火油相助难以烧透,还会生出许多的黑烟,风向也不对,说不得还会给自个找麻烦……”
颜怀青听他二人说的认真,已听的头皮发麻,这种狠辣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颜大人,你最好莫要乱跑,看在你学问不错的份上,若有余力我会保住你。可你若不听话,那我便只能送你去死一死……”赵元承待他很是和气。
老三急了。
赵元承就是在逼他动手。
户部的李文清已经叫他拿下了,现如今只等他招供。
兵部他放了谢明矅进去,要不了多久便能挖出老三安在兵部的人。
且这些消息他没有捂着,而是放了出去。
老三不动手,赵元承便要坐实他贪墨楚家军军饷、军粮之罪责。
老三动手,便要动用他在京城能动用的全部力量,来剿杀赵元承。
泰和帝素来多疑,几个皇子能调动的兵力谁又能与他比。
只要赵元时全力一击,何愁把柄送不上门。
何况如今天时地利已至,周家、孙家、谢家都牵涉其中,泰和帝纵要包庇,也要抚慰臣下之心。
两下夹击,泰和帝再不情愿,老三也只能如老二那般,成为废子。
余下的便是老四了。
不过,现下最要紧的便是要保住性命,若钓个鱼当真将自个赔进去了那真是亏死了。
申时末,三人都清醒了过来。
山上清风习习,带着特有的树木花草的香气。
补这么一觉,莫以宁清明了许多,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爬山时疲累,路边漫山遍野的野草山花,奇形异状的嶙嶙怪石,种种景致却未及细细赏玩。
不过无妨,她们今日只怕是要住下了。
若是那些人肯选在她们回程的路上动手,那她们总还能玩上两日。
“那咱们一会儿去做甚?这会子也不好去山里了吧,看天色说话间便要黑了,万一踩到蛇……噫……”孙妙然的丫鬟给她梳着头发,她还在想去哪儿玩。
周薏心望了她几眼。
只觉着这孩子有些缺心眼,这是什么当口,还记着玩呢。
她中午用饭时,心中乱的连饭菜是什么味都没尝出来。
莫以宁也在梳头,她们都梳的拧的紧紧的单螺髻,衣裳也都是窄袖束腰的利落样式,配上适合走山路的硬底小靴。
这是随时准备逃命的打扮,丫鬟亦是如此。
只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便假称在山林里穿的拖拖拉拉的,极易叫树枝扯破衣裳。
莫以宁将心爱的簪子换了下来,换上一根的赤金莲花长簪。
周薏心也学着她的模样,将珍珠蝴蝶珠钗换成了赤金蝴蝶金簪。
莫以宁笑了笑,她自个是心里有底,横竖是避无可避。
孙妙然是心胸开阔不甚在意,俗称心大。
周薏心应是细细斟酌之下的选择,她是最害怕的,不过是装出个镇定自若的模样来罢了。
“这会儿去佛殿也晚了,还不如明日早些去。”周薏心顺着孙妙然的话说。
日落之后山间阴郁,莫以宁也只打算在附近走走。
她站起身来,理理了衣裳,方道:“周姐姐说的极是,我看不如叫人陪着咱们去附近转转吧。
看看有哪些路,又有哪些出口,何处有树林,何处有水……”何处又能躲藏。
虽说那些人的首要的目标是赵元承与谢明矅,可办这种大事又怎会留活口。
她们纤纤弱质虽帮不上忙,但至少要知晓出了事往哪边跑吧。
周薏心眼神一亮,这话甚是有理。
孙妙然凑了过来,脸上还留着刚睡醒时的红扑扑的印子。
她故作神秘道:“莫姐姐,周姐姐,你们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两人都被她吸引住了,认真望向她问道:“什么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嗷呜……”孙妙然龇着牙做着怪相,两只手做成虎爪的模样吓唬人。
实在可爱!
认真听她说话的周薏心,心中一堵,艰难的移开了视线,可气她竟真的信了她要说什么重要的消息。
认真听她说话的莫以宁,将那鼓鼓的脸颊捏了一把,嗔笑道:“有本事你便等着!我这便去找小颜大人来看你这怪像,不许动啊……”
孙妙然……
谢明矅与颜怀青带了侍卫陪着她们走了走,总要做个悠闲的模样引人上钩。
赵元承却带着周薏心一道去大雄宝殿拜了拜。
大雄宝殿供奉着三尊高大精美的三身佛,慈悲肃穆,栩栩如生。
两人往左右走了走,两边的壁画形象生动。
“可害怕?”赵元承轻语。
周薏心在他的身畔,离他半步远的位置。
走了这一圈,她始终与赵元承保持了这半步远的距离。
她抬眼望向她的未来的夫婿,那人眼神沉静,看不出半分情绪。
“回五皇子的话,心儿是怕的,但心儿更怕会叫五皇子失望……”周薏心的声气有些不稳。
赵元承派人来请她相见之时,她是头一回见到他。
他并未穿皇子服,而是一袭月白织金暗纹宽袖圆领袍负手而立。
待她走到跟前,便是极悦耳的声音:“你便是周薏心?我是你未来的夫婿赵元承……”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说,请她帮忙陪他去个地方,但很危险,因为有人要杀他。
周薏心想都没想便应下了。
后来,她越想越怕,到这会儿了还是会怕。
可她一点都不后悔!
赵元承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而言,皇帝给他指哪家的闺秀都可,而这位周家的大小姐显然也不错。
他点头道:“其实我也怕,怕会连累了你,也怕会连累这许多的人,但……”
他并未再说下去了。
“那,你可会后悔?”周薏心大着胆子问他,还悄悄的抬眼偷看。
赵元承望着远处的钟楼鼓楼,轻轻一哂:“不,不会!”
周薏心看着未婚夫坚定的神情,不由低语道:“心儿也是,心儿不悔!”
她的声气极轻,但赵元承却听的异常清楚。
不悔么?
他心中生起些异样的情愫,侧过身细细打量。
周薏心螓首蛾眉?,婉约绮媚。
赵元承一声似叹非叹:“……如此,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