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澜从牛有福嘴里没问出东西,便想着从田姨娘那边套套话。
十来年了,母亲亡故的阴影并未消散。
这些年查无所获,她甚至都怀疑和外曾祖母的坚持是否正确。人人都说母亲的死是意外。
是外曾祖母和她不相信。坚持查个真相。
回到府里,季安澜问了一番,得知田姨娘情况大好,婉婷也不在她的院中,便带人找了去。
田姨娘躺了多日,只觉得骨头都酥了。生怕暗中有人盯着她,连院门都不肯出。
惶惶不可终日。
想着蓝氏是在外头出的事,只要自己不出府就会没事,所以近几日也只在院中走动。
正半闭着眼睛嗅着手中梅枝清冽的香气,扭头就看见季安澜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田姨娘吓了一跳,努力定了定神,“大姑娘。”
田姨娘的神色,季安澜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她心里有鬼。
她在回避自己,牛有福似乎也在回避自己。
这两人定有秘密在身。
季安澜让几个丫环留在院外,并命她们看守院门,一个人朝田姨娘走近。
“田姨娘大好了?你院中这梅树种得迟,梅花开得不盛,不若我陪姨娘到园中走走?”
“不用了。我这还喝着甄大医的药呢,可不敢乱走。到时又得劳累大姑娘去请大夫。”
说着,对季安澜又谢了一番,“就婉婷那性子,是不敢求到侯夫人那里的,多亏了大姑娘。”
“小事一桩,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季安澜看着她,“要不我陪姨娘到屋里坐坐?”
田姨娘下意识就拒绝,“我病重多日,屋里都是药味,自己都不愿多呆,大姑娘还是别进去了,别沾了病气。”
“我倒不怕。是有几句话要问田姨娘,若站在这院中,怕冻着姨娘。”
“我病了多日,平时也不管事,大姑娘若要问什么不若去找婉婷?她常念叨大姑娘的好,想着和大姑娘多亲近一番。”
季安澜就看着她,这田姨娘是多怕她张口,才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笑了笑,“我问的话,只怕婉婷却是不知的。”
见她不愿进屋,也不强求,侧身看着这梅树上的梅枝,夸了一句这花开得好,引得田姨娘跟着夸了一句,说这梅树她平时如何照顾,如何养得好。
见她没再崩着,季安澜转了话头,忽然问她:“田姨娘可是才借了牛有福一千五百两?不知银钱可还凑手?要不要我贴补姨娘一些?”
田姨娘正拉过一枝梅枝到鼻下,正要嗅,听得这话,那梅枝一下子就被她掐断了。
目光惊恐地看向季安澜,“大姑娘?”
大姑娘为何会知道牛有福?还知道牛有福来找她要了银子?
“这些年我母亲不在,姨娘一个人照顾二弟和四妹辛苦了。才攒了些好东西,如何能变卖去接济他人。一千五百两可不少。下回若需要银子,可以跟我说一声。”
田姨娘这会一点侥幸都没有了。
大姑娘不仅知道牛有福,还知道她典当了东西换银子,还知道是一千五百两!
“姑娘见着牛有福了?”姑娘知道牛有福是什么人?
不能吧,姑娘那会还小,怎么会认识牛有福的?
“要在这里说吗?我倒是穿得多,就怕姨娘才病好,受不住寒气。”
田姨娘愣愣地转身进屋,听得身后脚步声,知道大姑娘就跟在后面,一颗心砰砰跳,六神已失了主。
二人坐定。
“大姑娘……”千头万绪,田姨娘不知从哪理起,也不知从何处问起。
大姑娘见着牛有福了!
是牛有福去见大姑娘了,还是大姑娘抓到他什么把柄了?牛有福有没有跟姑娘说那些?
田姨娘如坐针毡。
季安澜这会更确定了。这田姨娘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到牛有福手里了,而且还是什么要命的事。不然她不会拿全部身家给牛有福。
“牛有福都跟我说了。”季安澜边说边盯着她的眼睛。
田姨娘差点跳了起来,牛有福都说了!
他都说了!
他怎么能说!他是想害死谁!
他要银子,自己也给他了,他还想做什么!他光棍,烂命一条,可自己不是!
自己还有平儿婉儿,好容易才把他们养大,还未看到他们成家立业,她好日子还没过够。
田姨娘很慌。六神无主。季安澜看出来了,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田姨娘的确很慌,想转身逃离这里。可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不会,牛有福不会说的。
这种要命的事,他怎么会说。他拿了银子,拿了一次,必是还想拿第二次,他不会说的。他如今也是一家老小。大姑娘要诈自己。
田姨娘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
“他说了向我借银子的事了吗?”
田姨娘说完面露恳求,“大姑娘,求你别把这事跟老夫人和世子说。我典卖的东西也不是府里的,是这些年我自己存下的。”
若落了个变卖府中财产的罪名,她不死也要送去家庙。
“典当的单据我可以拿给大姑娘看,我并没有典卖府中财物……他是玉蕊的兄长,当年我和玉蕊都是夫人的陪房……”
田姨娘说起从小陪伴季安澜弹母亲的往事,说她母亲如何看重她和玉蕊……
“玉蕊兄妹俩和我都是从小被卖到温府的,如今他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他家中的儿女也是玉蕊的侄儿侄女。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让玉蕊在地底下不安心。就是夫人知道了,也要难过伤怀的。”
季安澜神色不动,静静地听着。
从前她只当田姨娘是个老实本分的,这些年被父亲和蓝氏无视,也只龟缩在自己院子,不争不抢。
但如今看来,哪有什么老实本份。
没涉及到自身利益,都老实本分,若有利益纠葛,人都是会变的。
“田姨娘,你既说玉蕊与你交好,他兄妹与你交好,那你告诉我,玉蕊是怎么死的?我母亲又是怎么死的?”
“大姑娘?”
“你也别拿那些说老的话来搪塞我。我是不听的。”
“大姑娘,什么叫说老了的话?玉蕊不是自己滑到水里溺死的吗?还有夫人,夫人不是生四公子难产才去的吗?大姑娘为何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