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但是她最终发现自己还是怕的。她怕疼，怕失去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
看着陈向东的眼神，里面轻飘飘的，他根本没有把人命当命。
而江贺宁无论如何也要护着江以安。
“哥，我去跟他谈一谈。”
江以安不许，“小宁，你别管，去报警，我跟他谈。”
江贺宁摇了摇头，她浑身发冷，冷到牙齿都在上下打颤，眼前出现了一团团的黑影，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但是她还不能倒下去。
“他现在很危险，我们不能押上命。”
不能押上你的命。
江贺宁掰开哥哥的手，用力的摇了摇头。要是真的等警察过来，陈向东恐怕早就撞过来了，她不敢赌。
然后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冷风在一瞬间灌进来，席卷全身。
江以安紧随其后。
从车里出来，他才觉得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后知后觉开始有些害怕，悄悄攥紧了拳头。
那个男人也慢慢打开了车门。
他深吸一口烟，然后在车头前站定，没有把任何一刻的眼神放在江以安身上，而是歪头看着江贺宁。
很好，既然选择下车跟他谈判，这就很好。
只是陈向东很明显地发现江贺宁的脸色苍白到不像话，在更早之前，江贺宁没有睁开眼睛看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只有他才能照顾好阿宁，他想。
“阿宁，跟我回家。”
男人笑起来，通身的戾气达到顶点。
手中的烟燃尽，陈向东下意识想再点一根，但是看见江贺宁皱眉，才想起来她不喜欢烟的味道。
这几天在公寓里他没日没夜地抽烟，只有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才能想起江贺宁对他说我愿意的眼神。
他就是凭借这个活着的。
江贺宁沉默半晌，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微笑。
“如果我不答应呢？开车撞死我是吗？”
两句话轻飘飘地从江贺宁口中说出来，陈向东的心猛然刺痛了一下，他看着女孩冷静又无所谓的表情，咬牙冷笑。
江贺宁，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他整个人以及身边的车都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扑上来。
“阿宁，你知道的，我不舍得。”
“但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跟我，回家。”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带着毒的利箭，直直插向江贺宁的心口。
多讽刺啊，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肚子里还有这个男人的孩子，而现在，他扬言要从自己身上碾过去。
江贺宁苦笑了一下，她身子微微有些发抖，麻药劲过去，下腹部传过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想蹲下缓一缓。
江以安第一时间发现了江贺宁的不对劲。
“小宁，我们回家。”
江以安看着妹妹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嘴唇，心疼地扶住她。
一滴滴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江贺宁扶着车门，虚弱到眼前发晕。
江以安只顾着看她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大步逼近，一把把他从江贺宁身边拽开。
“哪里不舒服？”
陈向东拧眉，他看着怀里不停发抖的女孩，轻声问。
江以安被扯了一个踉跄，他看见陈向东已经把江贺宁打横抱起，准备上车离开，一时间大怒。
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妹妹带走，是当他已经死了吗？
但是陈向东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开了车门。
江贺宁已经有些疼到失去意识，但是还是挣扎着想从陈向东身上起开，但是男人箍着她的腰身，一如之前的很多个日日夜夜。
在江以安即将要碰到她的那一刹那，陈向东一脚踹上了他的胸膛。
陈向东已经没有耐心了，他把江贺宁轻轻放在副驾驶上，然后贴了贴她的额头，看都没看地上的江以安一眼，就绕过来上了车。
然后俯身给江贺宁系上安全带。
江以安看见江贺宁被带走，刚才被踹的那一脚又正好在胸口处，一时间急火攻心，嘴角处溢出了鲜血。
但是也顾不上去擦，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陈向东车前，死死盯着车里的男人，他扶着车身，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样子。
“陈向东，你他爹放开小宁！”
江贺宁这时候也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但是还是觉得疼，下腹好像有一把剪刀在里面搅来搅去，痛到每次呼吸都觉得异常艰难。
她先是看见了车前方江以安的脸，他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去，看得她触目惊心，第一反应就是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车的。
安全带咔哒一声打开，江贺宁正准备去拉车门，就听见旁边男人笑了一声，他也没有阻拦。
“江贺宁，你敢现在下车，我就立刻从江以安身上碾过去。”
江贺宁如遭雷击，她的手顿住，慢慢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向东，厌恶中夹杂着震惊，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陈向东想，这种眼神我见过了。
我告诉过你的，只要你胆敢有一丝一毫离开我的念头，我都会让你身边的每个人生不如死。
毫不在意地，他随手启动了汽车。
引擎的轰鸣声在江贺宁的耳朵里由远及近，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这个声音在她听起来毫无疑问是死亡的召唤。
陈向东重新点了一支烟，他深吸一口，然后看着江贺宁，把脚慢慢的放到油门上。
江贺宁脑子完全宕机，她只看到身边的男人在笑，仿佛只要她再把手搭在车门上，他就能毫不犹豫地踩下去。
他是这样的人，他做得出来。
江贺宁重新坐回来，她也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了，看着近在眼前的江以安，脑海里慢慢冒出来一个想法。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朝着江以安笑了笑，然后缓慢摇了摇头，她知道哥哥一定懂她的意思。
但是江以安依旧站在那里，他今天就算真的被这辆车压过去也不可能让开。他答应过小宁的，再也不会离开她。
陈向东又笑了一下。
“你哥倒是有种。”
“我喜欢骨头硬的人。”
他每说一句话，江贺宁的心尖就颤抖一下，陈向东已经完全处于丧失理智的状态，江贺宁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毫无顾忌地撞过去。
她想起陈念肖，想起肖若云，那些积年深恨不可能消失的，只会在压抑之下变得更加可怖。
“我跟你走，你不要……”江贺宁的声音干涩到有些沙哑，“不要伤害他。”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江以安活下来。
“阿宁，你在求我？”男人笑得温柔，但是周身萦绕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
江贺宁垂下眼帘，然后轻声说，“对，我求你。”
求你放过江以安，放过周蓉，放过江致远。
虽然她觉得仅凭一个自己并不能让陈向东安放过江家，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归根结底是一种偏执的占有欲罢了。
“阿宁，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陈向东摸了摸她的耳朵，在她耳垂上缓慢摩挲了一下，江贺宁想躲，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江以安在外面看得目眦欲裂。
他疯狂敲打着车窗，嘴里咒骂着陈向东就是一个畜生，只要再敢碰江贺宁一下，就剁了他的手。
听得江贺宁心惊胆战。
她拼命摇头，眼泪猝不及防落下来，想让江以安不要再说了。
而陈向东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随手将手里的烟捻灭扔出了窗外，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箍住江贺宁的胳膊。
然后踩下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