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是人吗？
自然是。
无论是邀月还是慕容九，亦或者苏樱都可以证明，花无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但现在，燕十三觉得他不是人！
因为花无缺没有死。
放弃一切抵抗，任由第十五剑伤害自己，吞噬自己的生命，这种事情燕十三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可花无缺却这么做了。
还没有死！
花无缺觉得自己的状态很糟，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脚踩在地上，鞋子依旧是顶尖的精品，无论是做工还是材料，都是一等一的精品，但这鞋子如同他本人一样，精致的表面布满划痕，作为根本的鞋底不翼而飞。
用“外强中干”来形容花无缺，所有见到他现在情况的人都会觉得这个词的表达力度不足以表现出他此刻的状态。
苏樱看到花无缺想模样，脑海里嗡的炸响一声，泪水瞬间止不住的从眼中涌出，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开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泡到花无缺身边的，只知道当自己抱住他、撑住他的时候，就像是在捏一层皮，一层表面完好无损，内里早已破损不堪的皮！
天惊地动大轮回印！
噗！噗！噗！
摇摇头，燕十三将这比花无缺还要不靠谱的念头赶出脑海，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没有花无缺那种变态的悟性和诡异的功法，还是不要轻易尝试这种方法的好。
燕十三脸上的唏嘘逐渐凝固，以往他的脸上只有笑和不笑两种表情，如今又多了一种恐惧。
不等花无缺脸上的笑容绽放，背后突然一股恶风袭来，凌厉掌风混杂着雨水过后泥土里的草腥味，只取他的后心。
嗯，燕十三用夺命十三剑，他花无缺用夺命十五剑，名字相似一点，招式也相似一点，没毛病吧？
他叹着气，道：“既然如此，我会再来杀你的，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恢复，能让我看一看十五剑的风采。”
是看到夺命十五剑时的恐惧，是看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时的不解，这是人类骨子里刻着的对未知的恐惧。
“连公……庄主，这是何意？”
然后将自己身上不停蚕食自己生命的“死”转移到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尸骨上，那黑的如同镜子一般发亮的尸骨能够抵挡住神兵，却挡不住这股子死意，黑色逐渐消退，变得雪白，再从雪白变得枯黄，最终化作一层灰，随着风飘扬，随着雨融入大地，消失不见。
苏樱很想骂花无缺，骂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考虑自己，不考虑其他，非要这样做。
他本想一窥夺命十五剑的风采，哪怕为之而死，也是不亏的，没想到在看到“死”的一刻，他自然而然领悟了与之相对的“生”，生死轮转，便是轮回。
花无缺点点头，同样承诺道：“放心，三年以内，第十五剑必然出现在江湖上。”
他的状态同样不妙，但是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得出来比他更不妙的花无缺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燕十三闷不做声，收剑入鞘，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忽然转过头，眼中带着几分困惑：
可他没死。
后半句话燕十三没有说，但花无缺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意思，果断点头道：“懂了，也会了一点点。”
燕十三不知道是该感慨花无缺的悟性逆天，还是自己的方法错了，那一剑不应该刺向花无缺，而是应该扎向自己……
“你不会是想用老夫的夺命十三剑去扮成老夫吧？”
一把精巧的小弩。
咻！咻！咻！
这句话憋在了燕十三的嘴里，不断的在他的口腔中打转，最终化作一股子郁气吐出。
剩余四根则是斜斜扎在了连城璧的小腹上，依次向下，最后一根的位置，哪怕是花无缺都有种遍体生寒，为之默哀的感觉。
不仅没死，反而身上的伤势都在治愈！
但她所有的悲伤和泪水在下一刻都凝滞在了心间。
“得人恩果千年记，小子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花无缺心中得意至极。
八根弩箭没入泥地。
“你……”
自己苦心钻研几十年的剑，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里，被一个第一次见到它的人学会了。
燕十三觉得自己应该是起猛了，没有犹豫，直接给了自己一耳光，左手上断裂的两根指头在这一刻发出钻心的疼痛，痛得他额角都有青筋在爆起，痛得他面目狰狞。
接连施展出两次第十五剑雏形的燕十三张大了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质询，自己只不过是受到了两次第十五剑的反噬，便有了种油尽灯沽的感觉，为何直面了第十五剑的花无缺，反倒比自己的状态还好？
他只能将之归功于花无缺那可怕的悟性。
没懂的话，我再来一剑！
是以比起夺命十五剑，他更快的领悟透了天惊地动大轮回印！
“你可看懂了？”
燕十三气息低沉，可他的眼里有了光，早已死去的心在这一刻竟然再度跳了起来，让他冰冷了多年的身体缓缓有了暖意。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花无缺身上的伤势能恢复？！
花无缺的话就像一柄刀子戳进了燕十三的心脏，对他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两次夺命十五剑的反噬，让他无言沉默了下来。
“小心！”苏樱大声提醒花无缺，依旧勾着他的臂膀，自己却转过身从袖子里取出一件巴掌大的小玩意。
这种事情羡慕不来。
连城璧从来没有将苏樱这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放在心上，此刻却亡魂大冒，狼狈的施展起身法躲开那十二只弩箭。
燕十三摸着自己的剑，拄着自己的剑，看着被苏樱搀扶的花无缺，脸上并没有艳羡，反倒是急切的问道：
只是等到燕十三走远，在黑夜中如同遥远的星辰，渐渐的不见了踪迹后，花无缺才吐出后半句：“所以一定会让夺命十五剑扬名江湖。”
因为花无缺握住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尸骨，因为他的身上涌现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死寂，就好像是早已死去的尸体在动弹。
花无缺的话让燕十三放了心，到了他这个年纪，即便是对名声再不重视，也会下意识的爱惜羽毛，这可是自己来到这世上的证明。
扳机扣下，一连十二根精铁破空射向连城璧！
你真的是人？
噗嗤！
花无缺的伤势依旧不轻，但至少已经从濒死脱离到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