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当炸毁的空间在法则的填补下回归稳定，寂静之中一个微小的动作让聚拢的云雾有了逸动。
“咔嚓……咔嚓”
石像雕刻般剥落的响声一道接着一道。
其余七个人纷纷破镜而出，再睁眼，神识扫过，却是三具尸体的场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阳眯起眼眸，看着没了头颅的陌离心底颇为惊诧。
死去的这三个人，都是陌离这一边的队伍。
萧小宝走上前，用力将陌离的枭首踩在脚下，眼底是眸光晦。幻境之内的残情剩余，可越是这样，他越恨陌离。
“真是便宜你了，可即便如此，一切都回不去了。”
说着，萧小宝掌心升腾起恐怖的虚白之火，这股连符文都能燃烧的火焰在落在陌离和乾武身上时瞬间蒸腾起熊熊烈火，将两人的尸体焚烧殆尽。
及时补刀，萧小宝深知这一点，不能让陌离有半点机会。
解决完陌离几人，战局的落幕让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场战斗来的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本以为是惊天动地的各显神通，到头来却以这种方式结束。
短暂的沉默里，秦阳几人感觉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寂落。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死了，可经历过幻境的几人却生不出丝毫喜悦。
就像萧小宝所言，陌离死了，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梧桐魂花没了，慕容清欢的苏醒遥遥无期，秦阳辜负了她；萧老爷子的死是萧小宝一生的痛，这辈子都无法抹去；至于古龙太子，如今的他在秘境的路途已然结束，身受的重伤无力前行，阴阳之力的大展神威在这里熄灭了。
那么，陌离这边就剩下两人：王，谪仙。
理论上是五对二，但谪仙一直在划水，这家伙只是答应了陌离的条件，可并没有说要拼命，所以他的实力仍处于巅峰。
王，这家伙好歹也是存留十世的妖孽，此前的战斗几乎没怎么负伤，如今能与之一战的恐怕只有剑成子。
但剑成子的目标只有公孙剑舞，如今公孙剑舞死了，他也没必要参与进去。
所以，受伤的秦阳，被火焰反噬的萧小宝，重伤的古龙太子，这三瓜俩枣对上并无大碍的王恐怕都悬。
“怎么说？”王的神色暗沉，盯着秦阳几人。
然而，第一个做出选择的是谪仙。
他妙然挥袖，收起神通法则，笑意如云：“故人已死，那便无瓜葛。”
说着，他径直踏步而上，步伐沉稳，直奔问道之巅。
“秦阳，记得吾的条件。”姬天道随之开口，而后毅然转身踏上顶峰。
这俩人很有默契的都在划水，他们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拼命是最愚蠢的行为。
于此，秦阳和萧小宝对视一眼，随后看向王：
“此战已经结束，你我之间不必在此继续消耗。”
问道台上仍有天大的机缘，若继续战斗，反而得不偿失。
王没有多说什么，踏上阶梯时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两堆焚烧的残余灰烬，眸光里涌动着思绪。
这两人，真的死了？
自己与陌离的联系彻底断掉，他们之间的奴仆关系也没了，看起来真的死了。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以他对陌离的理解，总觉得不可能就这么完结。
彼时，阶梯之上只剩下三人。
秦阳：“萧兄，你还能上去吗？”
与陌离的恩怨结束了，但未来的路还在继续。问道之巅，机缘争夺，这是下一个舞台。
萧小宝颔首，回答了两个字：“可以。”
经过那半颗不完美的【重塑丹】洗涤蜕变，以萧小宝如今实力，登顶于他而言并无大碍。
“他呢？”萧小宝的目光看向重伤的古龙太子。
秦阳没说话，内心似在做着斗争。
古龙太子的受伤是意外，最好的选择是将之丢弃在此，待秘境消失他自然能出去。
对于这个曾经的盟友，或许今后是大帝的争锋者，也许是更大的阻碍，秦阳清楚这一点，但……
穆然，秦阳走上前，把古龙太子扛在身上，目光坚定望向阶梯之上，一字一句，声音铿锵：
“我，背他上去。”
外界，秦阳的举动并没有想象中的轰然争论，许是戏剧化的战斗早已让众人波澜不惊，他们只是感慨，一人登顶尚且艰巨，再背上另一个人呢？
所以他们只是感慨秦阳的品性，与这种人交好只有益处。
面对陌离的道德绑架，秦阳选择走下阶梯二打一。又因为曾是盟友，不愿放弃选择背之登顶。
秦阳傻吗？答案是明确的：很傻！
但这就是秦阳！心存怜悯，重情重义。
“走吧，萧兄。”
萧小宝看向秦阳清澈的眼眸，恍惚间，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初陌离把酒言欢的虚伪，那时候陌离演的很好，可无论演技再怎么出色，陌离那颗肮脏丑陋的心却掩饰不住。
“好。”
于是乎，阶梯之上，最初结盟的三人行往，画面里只留下逐渐虚淡的背影。
渐渐的，原本的战场被云雾覆盖，浓郁的法则填充空间，留下的痕迹也在缓缓消散。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世界的轨迹又回到了正轨。
可真的是这样吗？
眼见不一定为真，所见不一定为实。
或许，只是生灵的肉眼肉眼看不见。
那堆被虚白之火烧毁的痕迹之上，漂浮着两道看不见的白色絮状物，它们像是随时都会溃散，却又凭着一股生机维持着虚体。
“这……便是鬼灵的状态吗？”
…………………………
与此同时，【虫谷】
名为古月幽梦的女子突然被抽走生机，整个人瘫软着倒在祭坛之上。
这座祭坛陌离如果看到一定会格外熟悉，因为他曾在祭坛之下差点虫化。
彼时，古月幽梦被祭坛的力量牵引，祭坛周围诡异幽寂，薄雾缭绕中盛放着璀璨鲜红的花朵，一条凭空出现的黑色河流穿行而过，带来了的鬼祟的幽冥。
“源起生灭，渡魂海，方达彼岸。”
祭坛前方，本应被制成药人的婆婆浑浊的眸光充满了神采，她看着若隐若现的竹筏小船，喃喃自语，嘴里念叨这句话，像是梦呓般恍惚。
“死亡不一定是终点，也可能是新的起点。”
“以吾之道，唤幽冥！”
“开！”
药人婆婆，不，准确的说并不是药人，应该是“蛊仙”。
她一声喝令，悄然穿梭的幽冥之河破开混沌迷雾，周围景色不断变化，那盛开的瑞艳红花仿佛蔓延般生长，开了一朵又凋谢一朵。
直到迷雾背后出现一堵矗立天地的石门，斑驳的血色洒在上面，疑似远古强大生灵的真血。
彼时，祭坛之上亮起了光，一炷诡异的香，飘起紫色的迷蒙雾气，缓缓钻入斑驳的石门之内。
“咔嚓……咔嚓……”
紫色的香雾钻入石门后，石门竟然徐徐挪动，开出一条缝隙。
“吼……”突然，石门的缝隙之中挤压出一只只纠缠扭曲的面孔，它们像是没了意识的魂体，潜意识趋势着撕扯想要钻入古月幽梦的身躯。
蛊仙并不在意，反而继续扩大石门的缝隙。
直到空间足以钻出这些扭曲疯狂的灵体，突然涌出的数量就如同泄洪般奔腾浩瀚，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灵体喷涌而出。
它们想要钻入婆婆的肉身，但蛊仙早已占据，它们无计可施，继而只能把目标转向躺在祭坛上的古月幽梦。
但飘起的紫色香烟灼伤着它们，剧烈的疼痛令这些疯狂的灵体感到疼痛，下意识地后退，密密麻麻的围在周围，虎视眈眈，只等香柱燃尽。
蛊仙瞥了一眼古月幽梦的肉身后，便踏入诡异的石门之内。
石门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说不出的浩瀚海洋，海洋里倒映着着星河，星球，甚至装载了无尽的星宇。
当她踏入的刹那，就像是激活了某种意识，星宇之内突然睁开了一双双眼睛，仔细看，可以发现是成群成片铺满整个世界的灵体。
无穷无尽的眸光汇聚，落在这个突然的闯入者身上。
蛊仙笑了笑，她行走其中，踏步之间的距离是一片又一片星空。
“魂海……生灵的梦魇，究其一生都无法渡过，被困在囹圄的争渡者啊……”
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光亮，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格外耀眼。
而这时，一只额头生有三只眼睛的白胖虫子从袖袍里钻出，跳上肩头。
“怎么三眼，你也想出来看看这片无穷无尽的，阻断了时光的魂海？”
尊贵的命运蛊没有理会，它体内的蛊元流转，第三只眼睛蹦射出虚无的命运之线，窥破迷雾。
“两个坏消息。”
蛊仙伸出手指想要弹命运蛊的脑袋，这家伙还打起了哑谜？
命运蛊扭动着腰肢艰难躲过，三颗眼珠子滴溜溜的瞪眼。
“快说。”
“外界的生灵已经开始进入这片区域。”
“无妨，自寻死路罢了。”蛊仙毫不在意：“另一个坏消息呢？”
命运蛊：“陌离快死了。”
蛊仙浅浅一笑：“吾知道。他死不了，古月幽梦与他绑着命蛊。”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代选择他？上一个纪元他明明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上个纪元，即：神灵纪元。
“直觉。”
命运蛊：“那这个纪元他还是输了呢？”
“天象乱，命运的轨迹已经消失，不是么？如果这个仍纪元无法破局，那又将是无尽岁月的沉眠，恐怕你我的生命熬不过这个寒冬。”
“好了，该走了。”蛊仙找到了想要东西，随后退出这片浩瀚的魂海。
彼时，矗立天地的石门缓缓关闭，关闭时产生恐怖吸扯力，将游离外界的灵体全部吸回去。
祭坛之上，古月幽梦面色苍白，她的身上趴着一只只绿色虫子，源源不断地供养生机，就这样维系着她的生机，同时也维系着陌离的生机。
“命蛊，一荣俱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其中一人死不掉，那与之相连的人也死不掉。”
当初给陌离中下命蛊，本就不是为了限制他。
而恰恰相反，命蛊完完全全是在救他！
古月幽梦如果不出意外会一直待在【虫谷】，所以她能有什么危险？反倒是陌离，几经波折。
非要说【虫谷】会毁于一场大火，届时古月幽梦会死，那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蛊仙想让陌离看到的？
大祭司都寄宿于陌离的神魂当中，要知道当初打破移魂之法的就是古月幽梦，也可以说是蛊仙。
而且打断的时机那么合适，就差只说白给了。
当时的捆绑看似在限制陌离，可随着时间的发展，那份捆绑反而成了一种保命手段。
蛊仙选择在这个时代悄无声息地结下这份因果，它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已经没时间了，它在赌。
…………………………
与此同时，秘境之内。
两堆灰烬之上，一缕缕生机交织生成白色的茧，绿色的生命之力自蚕茧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朦胧，突然间，一道破壳声响起，紧接着蚕茧内陡然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