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朱乔的话让陈境很动容,她没想过对方会这样说。
她习惯于自己解决问题,一旦牵涉别人,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当然,林嘉享是特例——
他已经被划归进她的领地,是世界上唯一的“自己人”。
但朱乔作为朋友,甘愿为了她冒险,这让她在惊讶之余,既感动又感激。
在对方真诚的目光下,她最终没多说,接受了好意,但也提了一个要求:“学姐,你把东西交给我,至于后面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朱乔愣了愣:“啊?你……”
“学姐,这是我的事,具体如何操作,我自有办法,”陈境笑笑,“你帮我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朱乔虽有担忧,但也清楚陈境的为人,知道她的原则,于是也没再争。
“好吧,”她说,“遇到任何困难,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用手机叫了车,陈境陪她在路边等。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查看。
“我同学那边已经有眉目,”她喜上眉梢,“东西这一两天就能发我,到时候我立即传给你!”
“好,”陈境点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学姐,你费心了。”
朱乔那边不负所望,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陈境收到两个视频,都是偷拍,清晰度一般,但用以完成目标,她觉得足够了。
“我明天出差,去Z市。”
晚上,两人坐在餐桌旁,林嘉享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脸:“两天就回。”
“极速迷藏”结束后,他接受了惊奇tV安排的专访,做了两期极限运动相关的节目。对方旨在深度合作,他这边又持开放心态,于是又给俱乐部接洽了两档自制综艺。
其中一档很有名,明星云集,新一期是滑板主题,需要一批滑手,去Z市录制外景。
陈境嗯了一声,放下碗,笑道:“知道,你上周就跟我说了。”
男孩缓缓点头,抿住嘴唇,没说话。
她看着,不禁奇怪:“怎么了?”
对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好久没接送你上下班了。”
过完年之后,他就变得非常忙,即便不出差,每天事情也很多,待在俱乐部的时间都少,更别说赶上女朋友的上下班点儿。
但陈境明白,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她站起身,走过去,面对面坐到男朋友腿上。
“你觉得陪我的时间少了,心里过意不去?”她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摇晃,“一辈子那么长,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但……
往常她随便一句玩笑话就能逗笑的人,今天却没笑。
“陈境。”
女孩愣了愣——
林嘉享已经有段时间没喊过她“陈境”了。从他们计划要结婚之后,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喊她“老婆”。
所以……
“……嗯。”
“最近……没出什么事儿吧?”
陈境一愣:“……没有,怎么这么问?”
男孩眼眸低垂下来,过了几秒,又抬起:“我不知道,但……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不安心,”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尤其是想到你一个人在家,我就非常不安。”
因为不想搞得像封建迷信,他之前只是将自己在预感方面的天赋,开玩笑一样讲给女朋友听过。但实际上,他知道,当他对某件事产生强烈预感的时候,结局通常会是应验。
所以,此刻的不安,让他心里发慌,坐立难安。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他叮嘱道,“千万、千万不要自己扛。”
他不禁想到了沈竺——
陈境不知道沈竺被外派中非,是章浩程用人情换来的安排,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但……如果女朋友再遇到坏人,还是不跟他提,纵使他想做什么,都会面临重重困难。
可陈境如是说——
“没有,你别担心,我很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对方笑得灿烂,“你安心出差,我在家等你。”
他想了想:“但我……”
女孩凑上来亲他,执起他的两只手,一上一下塞进自己衣服里,又用一模一样的法子对待他。
“嗯——”
他没法说话了。
……
林嘉享去Z市当天,陈境跟部门主任请假。
第二天,天不亮,她登上了开往S市的高铁,三个半小时后,列车到达S市。
她乘公交来到市区,找到提前查好的一处配备了快递自投柜的小区,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袋放进了柜子。
做完这些,她等在快递柜旁边一个小公园里,眼见快递员将东西取走后才离开。
当天下午,她乘高铁返回b市,下班时间顺利到家,正常在沙发上跟林嘉享打视频,报告一天的生活。
当然,对话内容略过了那些她认为不需要让男朋友知道的事。
这天晚上,她照常收到路云杰的消息:【还有一天。】
她盯着看了几秒,操作删除。
然而第二天,也就是“十天考虑时间”的最后一天,她没有收到路云杰的消息。
三天后,她收到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陈雪颜,是你干的吗?】
她想了想,回复:【路云杰?】
【那些视频,是你发给我爸的吗?】
【什么视频?】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我会搞清楚的。】
她没回复,但半分钟后,那边又发来一条:【最好不是你,不然我会很伤心、很失望。】
“路云杰被他爸关了三天,然后就被勒令出国避风头,现在人已经走了。”
又跟朱乔见面的时候,对方如是道:“路云杰名下那几家涉事产业也都停业了,对外称是升级装修。”
陈境点头,嗯了一声,没发表评论。
“人虽然走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次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这么大的事儿,才走了三年多,这次……就那两个视频,我怕……”
“学姐,”陈境直视着对方,目光清明,“我不会瞻前顾后。我就先顾好当下,后面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世界从来都处于变化之中,为了不确定的事情担惊受怕,意义不大。”
朱乔看了她一会儿,唉了一声:“好吧,你说了算。”
……
路云杰短暂出现,又迅速消失,一切回归正轨。
五月初,劳动节假期最后两天,余江川生日到来。
如林嘉享之前所言,他在郊区租了一间大别墅,呼朋引伴,拉了二十多号人前去庆祝。
关于是留宿一宿还是当天回去,林嘉享提前问了陈境的意见,女孩表示不希望他开夜车,于是两人决定当晚在别墅住下。
生日party当天,陈境见到了很多林嘉享和余江川共同的朋友。一些也在从事极限运动方面的工作,而另一些就是单纯的同学和发小。
这些人并不属于同一领域,但有着同样的特点——简单、善良、纯粹。
也是,她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跟林嘉享走到一起。
那晚,他们玩得很开心,而且因为决定好要留宿,没有回程开车的顾忌,林嘉享就喝了酒,而且……喝得有点儿多。
而陈境这边,酒量本来就不好,早早就开始犯迷糊。
玩到半夜,两个迷迷瞪瞪的人一起去楼上房间休息。
上楼梯的过程中,他们就开始接吻,到二层之后,已经没心思找房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屋,直接钻了进去。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衣服很快扔了满地。
不过,这不是卧室,而是一间小型电影放映厅,除却投影仪和一堆懒人沙发,什么都没有。
所以……
他俩是在地板上做的。
诚然,很硬,甚至可以说是硌得慌,但无人在意。
而且……
最后那会儿,某人受了刺激,加上酒精对公德心的麻痹,在楼下吵闹的音乐声中,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不明原因的人听到……恐怕会以为出了什么事……
以至于后来,躺在地上睡完一觉醒来,陈境觉得——
他俩大概是疯了,才会在人家生日派对上做这种事。
祈祷没人听见……
但……
她扭头看向林嘉享——
男孩闭着眼睛,躺在铺开的衣服上,唇角带着甜甜的笑,像小孩子一样。
她瞬间笑起来,探身把他抱进怀里,贴住雪白细腻的皮肤,脸埋进凌乱柔软的卷发里。
在这无与伦比的满足与无边无际的幸福中,她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
两周之后,又逢周六。
滑板课后,林嘉享正准备带陈境回家,结果从门口进来三个人,是之前过年期间,开房车跟他们一起去滑雪的三名男生。
“大川儿生日那阵儿,我们几个在外地,没去成party,”其中一个叫徐恺明的说,“今天正好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上KtV唱会儿歌,你俩要是没事儿,就一起呗。”
林嘉享没表态,转脸看向陈境,那意思是——
“你决定。”
陈境想了想,直接告诉徐恺明:“好,我们也去。”
她能看出来,大家都很希望林嘉享去,而过年期间一起滑雪时,他们对她也极为照顾,个个都是热情可爱之人,相处轻松自在,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想拒绝。
今天正好赶上陈韬韬和樊寄雨都在俱乐部,于是,也叫上了这两位超级大麦霸。
徐恺明家是做高端餐饮的,其中一个门店就在俱乐部附近,几人开车前往。
老板家公子带朋友大驾光临,经理当然找了最好的包房给他们。
用餐过程中,陈境想去洗手间,但林嘉享当时正被发小们围着问东问西。
她想了想,站起来,跟一旁看手机的樊寄雨说了句:“雨神,我去趟洗手间。”
对方抬头,看了一眼林嘉享那边,脑袋转回来,问:“用我跟你过去吗?”
“不用,”陈境笑笑,“一会儿林嘉享问的话,你跟他说一声。”
“好。”
“我不拿手机了。”
“哦,行。”
她推门而出,走上走廊,路过的服务员告诉她,洗手间在走廊尽头。
走去洗手间的过程中,她途经几个靠在窗边吸烟的年轻男人,出来的时候,这几人还在。
这本没有什么不对,公众场合,人家爱站多久就站多久。可奇怪的是,这几人本来正说着什么,一见她出来,却立马变得缄默。
气氛有些诡异,但她没多想,快步从他们面前走过。
她能感觉到,这几人在看她,甚至她人都走过去了,几道视线依然像射线一般投在她背上。
她加快脚步回到包房,推门进去,看到林嘉享的一刻,她的心安定下来。
“啊,回来了,”男孩立马迎上来,“一转脸你就不见了,吓我一跳。”
“去洗手间了。”
他嗯了一声:“雨神跟我说了,还说你没拿手机。”
“今天的裙子没兜,”陈境拍了拍牛仔短裙两侧,“拿手机不方便。”
“下次最好还是带着点儿,安全。”
想到刚刚窗边那几个男人……
女孩点头:“好。”
两人并肩回到座位,林嘉享问:“你吃饱了吗?”
“饱了,都撑了,”陈境笑道,“再吃扣子要系不上了。”
“哈哈,行,”男孩眉眼弯弯,“那我们走吧,他们几个说要去唱歌。”
“好呀。”
从餐厅大门出来,几人往停车场走。
余江川等人勾勾搭搭走在前面,林嘉享跟陈境牵手走在最后。
徐恺明家的店开在寸土寸金的位置,规划出来的停车场本就不大,车位空间更是谈不上宽敞。
他们来时,白色保时捷左右两边还空着,但现在已经停上了车。为了避免剐蹭,车门不能大开,上车不太方便。
林嘉享看了看,说:“我把车开出来,你在这儿等我。”
女孩点头:“好。”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出来几个人。他们在门口站住,没下台阶,而是左边两个,右边两个,站在了陈境两侧。
“咔哒——”
打火机盖子弹开,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来:“你是陈雪颜,对吧?”
陈境一愣,蓦地转头——
一个男人低着头,正拢着火苗点烟。
这人她见过,是刚刚走廊窗边那几人之一。
“……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就说你是不是陈雪颜。”
陈境安静一秒,淡定道:“我不是。”
对方将烟从唇间取下,哦了一声,恍然道:“对,你不是,”他笑了笑,“因为你现在——叫陈境?”
陈境看着他,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你是谁?”她问。
“说了,你不用管我是谁,因为不是我找你。”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哈哈,别这么看着我,跟我没关系。”
这男人笑了两声,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找你的人来了。”
陈境转过头,刚好看到徐恺明的车开出去,一辆刚从外面进来的车停进了他之前的车位。
这是一辆非常扎眼的绿色兰博基尼。
而林嘉享的白色保时捷与之间隔两个车位,此时已经发动引擎,车头出到一半。
陈境扭过脸来:“你们想干什么?”
“别怕,没事儿,”旁边的男人低声道,“路少不过是想找你聊聊,没打算惊动你男朋友。”
女孩不说话,目光笔直地盯着他。
“你告诉我你们去哪儿,路少过去跟你聊两句,仅此而已。”
说完,男人若无其事地走下台阶——
“哦,当然了,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跟着过去,不是吗?”
“还有,”他没回头,声音很轻,“你男朋友这就过来了,抓紧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