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一些世家纨绔闲来无事,就搞出个美人榜,美男榜。
此榜单上至朝臣,下到黔首,那是包罗万千,面面俱到。但凡能排到前列的,无不是人中龙凤。然眼前的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他若参选,绝对一骑绝尘,血洗榜单。
除了天家的那几位,踏遍这整个上京城,怕是再难找出这等人物来。
有顶级的帅哥美人看,一传十,十传百,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连道路都快堵塞了。身披金甲的禁卫军们,亮着兵器,严阵以待,还是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平日里矜持的大姑娘,小媳妇,乍见了这么好看的男子,也是情难自禁,向他扔着新采的梅花。
那名公子,看着两侧,微微一笑,他一笑起来,如春花绽放,冰雪消融,顿时间上京城的天空都似乎明亮了很多。一众人都看呆了。
看到此景,见多识广的世家子弟忍不住八卦起来:“新安使团,年年都是曹安那个老头子带队,怎么今年派了个绝色美男过来,这是准备对我们皇上用美男计?只可惜我们皇上不好男风,不然说不定还能扳回一局。”
“这新安国水土养人,尽出美人帅哥。那位在京为质的太子,已是风姿卓绝,几大花魁,为了他争风吃醋,闹得尽人皆知。这一位,相貌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要是在上京城多留几天,姑娘们就看不上我等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给我们皇上打的屁滚尿流,对我们北胤俯首称臣。就知道年年送美人过来。这些年,送的美人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了。”
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听着下方乱纷纷的议论声,江隽心情沉重又复杂。
作为战败国的使臣,带着一车车的钱财,美人前来维和,原本就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再多的赞美,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更何况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要承受,因为别人说的对。
他在翰林阁任职,跟外交毫无干系。之所以他主动要求前来北胤缴纳岁币,是因为他的妻子已经四五个月,音讯全无了。
他担心妻子出了意外,一定要亲来北胤才能放心。就耍了点手段,让歌姬灌醉曹安,并在他回家的路上设了路障,害他滚到沟里,摔伤了腿。怎么也要个把月才能起得来床。
因他美姿仪,善言辞,非常拿得出手;又在整个美人计中扮演着军师般的角色。他一请缨,新安帝就放心将差事交给了他。同时又安排了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孟庆利一同前行。
从渡口北上,进入北胤地界后,一路所见,欣欣向荣,超出他的想象。即使冬日农闲季节,田间地头,荒山野岭,到处活跃着农人们的身影。他们笑容晏晏,干劲十足,忙得不亦乐乎。
停车一打听才知道,是北胤那位年轻的皇上,实行了什么土地新政。在全国重新清丈土地。并鼓励农人们多开垦。开垦所得土地,在官府登记后,可免赋耕种十年。
不仅如此,农管部门的官员,还定期组织农人们上课,教授他们如何积肥,如何育种,如何改良土地,免费发放他们农具。他看了一眼那些农具,构造精巧,都是精铁所制,光这一项国库的支出就不少。这姓赵的当真舍得。
赵君临这才登基两年,就有这般景象,真是让他想不到。他兀自不服气,说着皇上的坏话:“听说他脾气不大好,动不动大开杀戒,还喜欢征徭役。”
他这么一说,农人们又不愿意了:“你一个外地人,知道啥啊。我们的皇上他是喜欢杀人,但他杀的都是贪官污吏,大坏蛋,我们拍手称快。”
“他征徭役不假,但钱都是加倍给的。给皇上干活,就是不给钱,我们也乐意。”
“我们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可我们一点都不傻,谁对我们好,我们心里清楚的很。”
更夸张的是,是这一路他看到的地方戏。不仅在郡县,甚至打谷场上,都有农女在自发编排歌舞,她们脸冻得红扑扑,眼睛却亮晶晶的 :“我们要唱,要好好唱,让我们的歌声传到上京城里,让皇上也听的到。”
他看得出,百姓们是真心的爱戴他们的君主,发自内心的歌功颂德。赵君临登基才两年,不是十几年,这样的盛世,这样的人心向背,太可怕了。
再想到新安帝,好大喜功,玩弄权术,重用佞臣。长海之战后,新安已受到重创,他不让百姓好好休养生息,反而加大赋税。为了交纳巨额的岁贡,百姓们苦不堪言。
金陵城里权贵日夜歌舞不休,坊间却常有百姓被冻死,饿死的传闻。皇子们不是不知道,忙着争权夺利,顾不上这些。他有心劝谏,他的父亲却说:“聪明人相时而动,从不做无谓的牺牲,他们只喜欢劝别人去死。”
他也知道,想要改变新安帝,就如同拿石头砸天...
等进了京内,满眼繁华,气象万千。北地建筑的宏大壮美,让他叹为观止。百姓们个个喜笑颜开,穿着靓丽。就连贩夫走卒,也穿得齐齐整整。
宽阔的街道笔直延伸,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民居。鸿胪寺的官员,在前引着路,一直将他们送到鸿胪客馆。交接清点好岁币美人后,则在国宾馆等待皇上的 召见。
为了彰显大国气度,朝廷全面负责衣食住行,对使团成员的自由并未有太多限制。为防他们迷路,还专门安排了几名向导,专门陪他们参观附近的景观,就当放松休闲。
休整沐浴后,又在街上逛了一圈, 晚上回到客舍时,已经快到掌灯时分。
刚一踏进房间,就有人送来了可口的饭菜。
房间内熏着香,一应用品都是上好的。就连侍女,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人。为防贵客无聊,客房的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搁架上摆满了藏书。既然是供消遣的,这些书籍,内容自然不是晦涩难懂的。都是些话本子,杂记啥的,什么书生,小姐,情情爱爱。什么寻幽探胜,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平日里江隽从不看这类书,可初来乍到,脸都没混熟,就到处乱逛,似乎很不好。他又不想去隔壁,跟姓孟的那阉人亲兄热弟。那老阉奴,表面笑哈哈,背后捅一刀;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相处起来怪累得慌。真不如躲在屋子里看书了。
江隽忍着无聊,靠在床上翻起一本志怪来。里面的故事真是千奇百怪,譬如有动物成精,有灵蛇报恩,有重生复仇,也有神仙鬼怪。
一路旅途劳顿,靠在松软舒适地被窝里,很快他就起了睡意。
一旁值夜的侍女,忙贴心地熄了房内的灯。
这晚没有月亮,屋内黑沉沉的,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许是太累了,江隽很快就睡沉了。
他又梦见了十年后,十年后北胤真的灭亡了,夷光也活着回来了。他将夷光安置在别院,在那里,夷光见到了她的儿子。
十年未见,夷光太激动了,她不停地哭,哭得江麟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等她情绪稍安,他忙指天发誓:“夷光,你再等等,最多半个月,我就能处理好一切,到时候,我们带着麟儿一起远走高飞,周游列国,做一对人见人羡的神仙眷侣....”
他记得自己许下的诺言,过去的十年,他一天都不敢忘,也没法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