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五年五月初五,端阳节。
端阳大会,宫中举行大典。
辰时,射粽子。
午时,赐食粽子。
午时末,赛舟。
晚,宫中有宴会。
卢恭时不解:“这有何用?”
“每年端午都会举行这样的活动,殿下要负责赛舟一事。所以五月前几日殿下应该都在忙这个,大致与景泰五年差不多。殿下去年端阳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卢恭时歪头回忆了一下:“有!殿下建议让普通百姓也参与到赛舟中,只是因为太混乱被陛下否决了。
“还有赛舟活动举行的不错 被陛下奖赏。还有……殿下在射粽子活动中出彩,得到了陛下的奖赏。”
卢恭时说着,落清研墨,毛笔蘸了几下墨,提笔写下。
等卢恭时说完,落清也放下笔了:“这不前七天的行程就记载完了嘛。”
“那后面的呢?”
“殿下每三天都要参加的早朝,若有什么特殊的,就写下来。至于其他的……我得亲自去问问,卢大人稍候,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儿?”
“我得去问问各府。”
落清拿着一张纸和笔就出去了。
几个时辰过去,落清满头大汗,带着写满了的纸回来了。
“这是……?”
“我去问了三寺十率府和六局的管事,他们负责殿下的衣食住行,殿下哪一日,有什么事情,他们自然都会记得。”
落清将纸放到桌子上:“大人这下可以交差了。”
卢恭时愣愣地看着落清,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六馆的人向来不好打交道,你是如何问到的?”
落清狡黠一笑:“这简单,既然他们不好打交道,那说明他们性子倨傲——为何性子倨傲,自然是离太子殿下近了,受到殿下的宠幸。
“我跟他们说,不信他们跟太子殿下最亲近,我说去年五月初几的时候殿下去了崇文馆,他们说殿下明明是去了宫里,说是他亲眼看见的,。
“我到他们每个面前都套会近乎,扯一会,他们自然就跟我说了。而且这记录,也就记录重要的事情就行,这不就成了吗?”
“他们看人都用鼻子看,你是如何忍受的?”
“他们爱怎么看我怎么看我,我能达到目的不就是,他们如何,与我何干?”
卢恭时彻底佩服:“高,实在是高。”
“大人过奖。”落清笑道,“大人如此熟知东宫各部,为何做了四年左庶子呢?”
“哎,你有所不知。”卢恭时坐下,叹口气,“不是人人都在圣上面前认得脸。”
落清将知道他说自己,但也不恼:“官员升迁,本看功绩,大人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为何一点变动没有?”
卢恭时看了眼门外,天色 欲晚。
“我虽是个左庶子,可官做的也不小了,心满意足了。”卢恭时低头不语。
落清看他反应,知道其中必有周折,却也不着急问,只是回到自己位子上研磨:“大人是左庶子,可有人一辈子是七品芝麻官,而我们女子甚至一辈子做不了官。”
卢恭时听了落清的话,并不反应,只是闷头写字。
不多时,左春坊里只剩下唰唰地翻页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恭时放下笔,闷闷地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了活得轻松。”
落清轻笑了一声。
卢恭时不解,抬头看向她。
落清抿抿嘴,放下手中的书卷道:“知不知道就在一念之间,这并非自己可以决定。可怎么活,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卢恭时不以为然,嗤笑:“小小女子,不必忧虑朝堂,自然没那么多忧心,自然可以轻松。”
听到他的嘲讽,落清不恼不怒,翻书的手顿了下:“女子身并非我能抉择的,不能沾染朝堂,也不是我能抉择的,更不是万千女儿能抉择的。”
落清将书和上,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继续道:“可是我们能抉择自己的日子怎么过。大人说我不能沾染朝堂,可我还是跟大人同朝为官,甚至同屋处事。
“大人觉得我没经历过寒窗苦读,但是我读过的书,不比大人您少。
“常话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大人所忧,是公务之事。而陛下所忧,是天下之事。寻常女子所忧,是柴米油盐。
“忧虑之事,又怎么分大小呢?没有妻子母亲的柴米油盐,大人也不能体面地坐在这里处理公务呀。
“难不成,大人是石头所生,所吃所穿,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而也有许多女子,忧虑的是生民百姓,恰如前朝的花木兰替父从军,武瞾开创盛世,王昭君出塞。
“莫说今人不比前人,当今的博陵公主十七岁大破夜郎,红药姑姑为妹讨公道。而我,亦是坐在了您的对面。
“大人心中有事,不解决而将怨气付诸女子、付诸他人身上,可不是君子之风。”
一番话下来,卢恭时面红耳赤,落清却不在意他的反应,拂了拂袖子,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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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姑娘在街上与少卿争吵,御史台参你一本,说你言行无状,这件事,恐怕姑娘还不知道吧?”
落清冷笑一声,将事情前因后果跟柳宿泱说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敢恶人先告状。”
柳宿泱不由得皱眉:“居然有这等的事情?不过姑娘放心,丞相大人的门生已经替你压下来了。”
“多谢公主告知。不过他们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我也料到了,此事不急,我自有反击之时。”
“姑娘如果自有计策我就放心。”柳宿泱点点头,“姑娘的礼,我很喜欢。”
柳宿泱看向手中的折扇。
折扇缓缓展开,上面画的是天山雪莲,峭壁之上,凌寒自开,一朵独立,傲艳无双。
笔法凌厉,收放自如。
“公主喜欢就好,我还要担心公主嫌我笔法拙劣,并非名家呢。”
“怎么会。”柳宿泱莞尔一笑,“若非是我不会久居长安,我才不舍得将姑娘举荐给三哥哥呢。不过——三哥哥那里,更适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