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水管站水管员吃个村民的羊,就等于炊事员品尝饭菜可口,不可口,然后加调料。
拘小节者难成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芝麻大的小事,一个市长也要亲自过问。
一个水利局长董旭都没放在眼里,如果说一个县长隔着一道围墙,那么市长就隔着十八层幕布。
副局长何旺才主管灌溉,只要他处理就可以了。
水管员白吃村民羯羊,根本就出不了水务局,哪天找个时间,和局长董旭沟通一下,把水管员吃白吃村民羯羊的事情处理,上报就可以了。
没想到水务局的小瑕疵,被市长祁连雪抓了小辫子,市长念念不忘,水管站白吃村民羯羊,从良性肿瘤变成恶性肿瘤,必须得切除肿瘤,事情闹大了,藏着掖着是不行的,局长董旭只得亲自跑到县长何惠明的办公室。
县长何惠明一看办公室闪进来水利局长董旭,他余怒未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气,铁青着脸说:“那个水管站长处理了吗?水管员嘴上抹石灰,白吃村民的羯羊,你们水利局失职失察,工作没做到位。”
“是,何县长,我们水利局失职失察,我有责任。”
能当农业县水利局长,说明县上还是器重他,他也觉察到大坝站一个老汉,一个妇女两人跪在路口,举着羊皮,影响极坏。
金城市全市民都知道水务局吃拿卡要,逼着村民举着羊皮,跪在闸首路口,而且市长祁连雪还看到这一场景,市长亲自过问,他预感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的仕途是否终结,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个大坝水管站长一定要严肃处理。”
县长何惠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他也知道西河县缺水,自己也是一个老水利。
用水矛盾突出,有些时候也是村民栽赃陷害,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不必过于苛责下属。
可是这个矛盾能否在基层解决,是干部工作能力评判的标准依据,显然水利局长董旭失职失察,影响极坏。
“是,那个水管站长一定要严肃处理。”
局长董旭给县长何惠明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水管员张宽领着大坝站六七名护渠工,到大坝二社村长胡成家里吃羯羊。
羯羊吃完后,又把水闸闭合了,村民浇灌了一半,剩余的土地撂荒。
这种事情,性质太恶劣,引起村民的公愤,水管员吃村民的羯羊,村民灌溉计划外水 这是默契,吃村民羯羊,替村民放水 这是一条潜规则,首先被水管员张宽破坏。
不拘小节的小事引起的蝴蝶效应,成了市民饭后的谈资,县长何惠明如鲠在喉,投鼠忌器。张宽是他外甥。
官场流传的一句谚语,应验在县长何惠明身上,“莫用三爷,废职亡家”。
子为少爷,婿为姑爷,妻兄弟为舅爷。这少爷、姑爷和舅爷,没有才能无可用。
当县长者,一方父母官,决不可视为心腹,委以重任。
这些人 “内有嘘云掩月之方,外有投鼠忌器之虑。威之所行,权辄附焉;权之所附,威更炽焉”。
一旦权力落入这些小人之手,就狐假虎威,残民以逞强。
通贿赂,不辨是非,对亲属任意放纵,最终落个“废职亡家”的结局。
可是县长何惠明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是姐姐微薄的收入供养自己上的大学,姐姐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生活的艰辛。
尤其儿子张宽从煤矿下岗,生活没有着落,乌鸦尚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恩,给下岗外甥安排个工作,也是为国家分忧解难。
安排谁还不是一样吗,人与人之间差别也不是多大,一名护渠工谁干还不都是一样。
人是有思维的动物,并不一定安于现状,一个大活人,喜欢走捷径。
张宽就是这样的人,亲情淡薄,以亲情作为挡箭牌,以权力为纽带,把舅舅的权利当做脚下的一个滑轮,无视规则,恣意妄为在路上行驶。
只有教育,才能从根源上制止无知,张宽缺了这一环,就是圣人也拯救不了他,唯一做的就是自食其力。
无奈县长何惠明是他舅舅,公权私用,用子弟至亲,百弊丛生。
大坝水管站的事情,县长何惠明和水利局长董旭只能作为这次谈话的边角料,似乎无足轻重。
大坝水管站的事情不处理,只是怕影响了各自的前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县长何惠明只能听任水利局裁处。
大坝水管站这点小事上不了台面,他们谈论的是引水隧洞工程,迫在眉睫,勘探冷龙岭雪山南坡,还没有公路。
最关键得是县水利局必须抽调精兵强将,和高原州交通局合作,从河沟到乱海子湿地,修一条简易公路。
要在短短的三个月,在只有冰,泥沼,的湿地,修一条路,可不是那么容易。
两个县跨省合作还是第一次,引水隧洞工程指挥部和高原州交通局合作,从草甸泥泽、河流,过界山,穿越祁连山,修一段42公里长的简易公路。
而且不能破坏草原,在人家地盘上施工,报价肯定要高。
西河县水利局又是人事大变动,有人得利,就有人受损。
水利局又有两个燃起的新星,一个是副处长夏润雨,一个是技术员李黎平。
工程处长南山已升任副指挥长,副处长夏润雨升任处长,全面负责引流工程隧洞建设。
而研究生李黎平从技术员提拔为勘探队的队长,又从水利系统抽调了大批技术员,充实引流指挥部。
引流指挥部已成为一个独立的市级单位。
勘探队王玉霞一个女同志,属于平调,到引流工程指挥部任资料员。
组织部长王多山有自知之明,铁打的政府,流水的官,他为自己高考落榜的孩子,安排一个饭碗,也在情理之中。
唯有刘世雨的安排在西河县水利局,引起一声惊雷,人们窃窃私语,大坝站长郭成奎免职,他和村民闫丽霞不清白的关系,二十年辛勤工作毁于一旦。
贪利者害己,纵欲者戕生,郭成奎是作茧自封,自掘坟墓。
屎壳郎滚粪蛋——走回头路,倒退,现在他一无所有,工作二十年还是一名临时工。
他的命运将攥在下一任站长手里,辞退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大坝水管站暂时还没有任命站长,按理说大坝站长在西河县没有级别,连一个股级干部都算不上。
小县城股级干部多如牛毛,当一个大坝水管站长,就好像在湖里投了几粒沙子,经不起一点涟漪,也无足轻重。
但在水资源稀缺的西河县,大坝水管站,管理西小河水库最大的一个渠首闸口,随时断水,掐断村民的脖子,大坝站长趋之若鹜。
水管站长的任命,在西河县水利局惊起了滔滔巨浪。
也因为市长祁连雪考察引水隧洞工程,路过大坝水管站,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遵从市长意愿。
小小大坝水管站,要任用一个公正廉明之人,西河县水利局长董旭,被县长何惠明一顿臭骂,他失去思考和判断能力,出自下策,才任命刘世雨。
命运掌握在有准备的人手里,引水隧洞工程,冷龙岭雪山勘探队后勤保障小组长,兼司机刘世雨,被西河县水利局任命为大坝水管站站长。
不过这个任命只是一个传说,西小河水管处还没有找刘世雨谈话,只是内部的揣摩。
昔日引流工程处长,今天的引流指挥部副指挥南山大惊失色。
大坝水管站长需要察言观色,而刘世雨为引水隧洞工程勘探处采购物资,不知变通,就引起物资站的非议责难,要不是南山处长罩着护着,他难有立锥之地。
这不是把一个好小伙子往地狱里引,天堂有路你不去,地府无门闯进来,大坝水管站诱惑太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500头羊,有一千亩土地,用好了那是蜂蜜,用不好,那是砒霜,毒药。
还握有闸首的水权,哪一个人在大坝水管站都会迷失方向?
所以才放了一个背锅侠,临时工,随时可以开除。
南山处长有点隐隐的担忧,牛的本事,只有牛角知道,刘世雨能胜任吗?
引流勘探队解散了,刘世雨完成交接手续,他拿着一叠发票,是柴米油盐日常开销,还有队员补助,以及汽车燃油费用·····等等。
南山处长是主管领导,也没有难为刘世雨,他大笔一挥,笔尖落在扉页总账上,准备要写上“同意”。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略略翻了一下账目,翻到了一个白条子,弯弯扭扭写着:“救西河县冷龙岭雪山勘探队,挣死枣红马一匹,作价三千元。”
显然这是刘世雨战友,陈富海的字体,文化不高,认识几个字。
南山处长哭笑不得,然后他故作一本正经的说:“世雨,你这白条子写的真实,可在上面做账不是这么一回事。”
“再说报账需要正规发票,才能做账,列入开支,那匹挣死的枣红马,你可以分解,可列入燃油费,雇车费,或者是人工工资,这样才可信。”
“要学如何做账,再说陈富海是你战友,任人唯亲,公款私用,做假账嫌疑,处处留心皆学问。”
“你们友谊归友谊,交情归交情,人家韭花,还有你战友半夜里营救你们,付出那么多,感情有时候也可以用钱来衡量。”
“你可以多列些账目,让夏润雨副处长过目,然后到我这儿 多支出一些费用,给你战友累死的枣红马做补偿。”
刘世雨黝黑的脸,俊朗的面孔,还没有被世俗熏染,他水灵的眸子,笃定地盯着南山处长,心思澄净并无杂念,笑着说:“战友陈富海白条子就写了这么多”。
刘世雨的笑,让南山处长有点莫名其妙,他到喜欢上这个小伙子,毫无城府,他心里想,“久利之地不可久留,只有自己走过的路,才知是福是祸。”
同时他又替世雨惋惜,小伙子没有文凭,晋升空间小,大坝水管站那个地方都是些蝇头小利,时间长了恐怕就出不来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切非人力所能及也。
“你笑什么?这些发票,不能报销,需要重新做账。”
南山处长重新戴上面具,正襟危坐,把那叠报销账目退还给了刘世雨。
”世雨,处处留心皆学问,做账报销发票,也是一门学问。”
南山处长轻描淡写的说:“你还是适合在我们引流指挥部工作,不适合到大坝水管站。”
毕竟南山处长宦海历练十几年,他知道绝人晋升之路是忌讳,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世雨一只脚已跨上梯子,上楼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知难行难矣,大坝站待久了,以小人之徒察言观色,容易迷失方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关键在于自己揣摩体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职场我连自己都自顾不暇····
南山处长看着刘世雨宽厚的背影走出他办公室。
刘世雨吃了闭门羹,他走出办公室,心里有点闷闷不乐。
他看到一个人挪动大箱子红外线定位仪,他过去抬住另一头,负荷顿时减轻。
“你小子,现在引水隧洞工程,正是用人之际,你却跑了。”原来是李黎平涨红着脸,和他说话。
李黎平关切的问:“发票报销了吗?”
“发票不符合账目,还没有报销。”
虽然南山处长对刘世雨好,但是刘世雨和南山是上下级关系,隔着一层隔膜,但他和李黎平无话不谈。
“听说你当大坝水管站站长,你吃羊肉,路过给我一碗羊肉汤喝。”
“你别道听途说,只说到西小河水管处报到。”
刘世雨心里也疑惑,水管处领导并没有找过他谈过话。
两人说笑着,突然刘世雨扭头,指挥部门前一匹黑色的马,下来一个人是战友刘富海涨红着脸。
刘世雨有点惊讶,他恍然大悟,韭花生孩子,急需要钱。
他羞红了脸,“做人不失信于人,今天就把钱给你送过去。”
原来韭花做饭,勘探队一行四人的吃饭花销,全凭刘富海一家提供。
青稞长在地里,没有收获,河口森林又没有收益,五十只羊变不成现钱。
妻子韭花预产期提前了十几天,是早产,孩子生下来,在温箱里养着,今天要出院,医院让结账,陈富海钱不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别无他法才跑来要钱。
刘世雨从财务上开了一个借条,支取了一万元,把钱递给陈富海,此时已是中午,草原路途遥远。
“路途遥远,我送送你。”
钱给了,已经不错了,别别····陈富海憋红着脸,说不上一句话来。
刘世雨上前,牵过陈富海手头的马缰绳,他在马屁股上一抖,黑马就跑开了,老马识途,它会一路回家的。
刘世雨驾驶着三菱越野车,陈富海坐上车,“走,我也看看嫂子。”
李黎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也进了车,三菱越野车行驶在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