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月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但那哭声就在她窗子外头,人也离着她不远。
八卦都送上门了,她不看也不行了。
看了一会听了一会,沈吟月气着了。
沈吟月担心自己听错,压着气问连枝:“我没有听错的话,外面那个梁芜原先是被她丈夫从青楼赎出去的?”
“不是被她丈夫赎的,是她自己花光了自己的钱给自己赎身的……主子,这梁芜说,她年轻时长得很漂亮,而且是宿州唯一一个只卖艺的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时很多人富贵人家想要替她赎身,让她做个贵妾什么的,甚至有人愿意将她娶为平妻,但她就是不乐意……”
后来有一次她出门逛街,有个落魄的书生昏倒在她脚边,她便将人抬医馆里,书生醒来之后便去向她道谢,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书生长得好看,也很有文采,早早就中了秀才,只是因为家贫更因为父母相继过世,他没办法赴京赶考,只能在宿州当个夫子。
于是随着交往的深入,梁芜与书生互生好感,第二年书生终于决定去赴考,临考前书生来找她,希望她等他一年,待他高中了就来娶她。
楼里的人告诉梁芜,书生高中之后肯定不会来找她的,于是梁芜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又跟小姐妹们借了钱,自己替自己赎了身,跟着书生一起赴考,想着等书生考上了,两个人就成婚。
结果书生没考上,回到宿州之后整日郁郁寡欢。
有一天书生的夫子来家里,指着书生大骂,骂他没有脑子,高中之前就沉浸女色,他不落榜谁落榜。
那天之后,书生对梁芜的态度便慢慢发生了变化,不再和气,不再温柔,更绝口不提与她正式成婚的事,梁芜也觉得是自己影响了书生的发挥,就很内疚,就更用心的照顾他,给他买书买纸,鼓励他下届再考。
在梁芜的供养之下,书生再次赴考,这次终于中了个举人,梁芜欣喜若狂觉得终于苦尽甘来了,她甚至开始给自己缝嫁衣,谁知道书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某四品知府的女婿。
梁芜晴天霹雳,只觉得自己供出了个白眼狼,她也是有骨气的,当下就想走,书生就求她哄她,说自己是在榜下捉走的,他也身不由己。
“那知府之女跟阿芜你比起来也就占个家世,其实本人粗鄙不堪,诗词歌赋一句不通,还把我当狗来呼喝,阿芜,我心里只有你,我跟她成婚,只是为了活着回来见你啊!”
梁芜相信了他的说辞。
接着书生又提出让她暂时委屈一下先做妾:“不管你是什么名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世间最重要的女子。那知府家小姐极懒,以后家里的中馈就由你打理掌管,她除了占一个正室的位置,我所有都是你的。”
梁芜被哄住了,于是给他做了妾。
结果等知府小姐进了门,她才发现知府小姐根本不粗鄙,人家知书达礼温柔细致,说话又轻声细语的,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连人家陪嫁来的丫环婆子都极为客气有礼。
梁芜知道自己在主母这里占不了任何上风,便又生了退意,想要离开书生,但书生还是保证,说自己心里只有梁芜,让她再给他些时间,等他处理好了,就重新娶她为正妻。
梁芜不知道书生要处理什么,总之是又被书生那可怜兮兮的俊脸给哄住了,于是就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三年。
眼看着书生与主母出双入对,琴瑟和鸣,还三年抱俩,梁芜终于相信书生已经变了心,她的几年等待终究变成了一场笑话。
原本仅仅是变成笑话的话,还不至于让梁芜今天上街大闹。
但让她心寒的是,书生半夜偷偷摸进她房间要杀了她!
被书生掐住脖子快要窒息的时候,梁芜彻底想通了。
这书生一直让她再等等,不是因为心里只有她,而是因为整个宿州府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举人的身份是她供出来的,他一中举就把她踢一边,会遭他那些同窗以及人们口诛笔伐,也会影响岳父对他的观感,毕竟没有人能真正信任一个发达了就转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但如果两三年后,她梁芜不敬主母,被主母撵出府,或是不能生育而被赶走,到那时任谁都说不着他半分。
梁芜使出全部的力气掀翻了书生,跌跌撞撞地往府外跑,路上却被主母唐敏的人拎了过去。
唐敏却是个真正心善的,把身契给了她,还给了她一笔钱财,让她逃得远远的。
但梁芜还没来得及逃,书生便追过来了,书生给了她一榔头,唐敏着急要叫大夫来救人,书生不让,两人争执中,书生也给了唐敏一榔头,梁敏顿时就倒地上不动了。
趁着书生怔愣,梁芜逃出来了,简单包扎一下之后便打算去找唐敏的娘家唐知府,但书生一直派人追杀她,她根本出不了城,她无处可去,只能摸回书生那间破败的老宅躲着养伤。
快要养好伤时,她听说了唐敏突患急病的消息,她想起书生敲的那个榔头,断定唐敏应该是被书生当时就敲死了或是伤得很重,又或是唐敏要闹着跟他和离……
总之唐敏当时没死的话,那就是现在书生起了杀心。现在放出患病的消息,是为了给唐敏过几天的去世做铺垫。
现在赶去找唐知府已经来不及了,梁芜没办法了,就选择当街哭闹,揭穿书生的真面目。
因着梁芜的这通哭闹,酒楼前这条街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很快,那个书生便收到了消息,带着家丁们赶来,二话不说就要将人带走。
沈吟月这才发现,这个书生,就是宿州底下的一个知县。
也是,举人可以直接回原籍地做官,这书生又有个做知府的岳父,他做个知县很正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他是要接他岳父的班的。
书生姓陆,也因为他的知县身份,梁芜被拖走的时候没有人敢出声。
“我被他杀了不要紧,求求你们谁到唐知府那里说一声吧!要是晚一些,唐敏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梁芜不停地哭求,几底挣脱家丁跪下来磕头,然而没有人动。
就在梁芜心寒绝望,想要一头撞死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扬起:“陆大人,阿芜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拿榔头锤了她,还锤了你的妻子?”